“咳、該做的措施還是要做的……”顔路說。
“你看蓋聶就沒事,你太多慮了。”顧禦諸竟然是正經地說出這句話。
“好好好,劍聖是吧,你是不是還想說衛莊?”顔路問。
顧禦諸眨眨眼,而後說:“…是……咳、劍聖和流沙老大怎麼了,不都是肉體凡胎……。”
田言看不下去,突然打斷說:“再吵下去,馬要累死了。”
顧禦諸靈光一現:“對啊——蜀道難行,怎麼能騎馬呢。别說了,趕緊進山莊去!”
顔路無奈妥協,真進了杏水山莊。他聽見遠處小童與夏無且的交談聲與流水的聲音,緩緩前去。
……
但見悲鳥号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戈壁高聳入雲,身周霧霭缭繞,茂密的樹冠層遮蔽了天空,陽光隻能透過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此地舉步維艱,若真不用輕功,光是突破外圍便要多日,不說其中兇猛野獸,毒物也不少有,田言小心應對,顧禦諸那個瞎子卻似閑庭漫步。
“小姐,就算用内力探知,也小心些為好。”田言提醒說。
顧禦諸才反應田言的身闆跟不上自己的腳步,自她習慣了墨家機關城的構造,她對這樣情形的不适感大大減小。她張開眼,撓撓後腦:“多謝,多謝。”
“可巴蜀地形如此複雜,如何找到‘山鬼’……玉佩上沒有其餘線索麼?”顧禦諸一面扶着田言一面問說。
“玉佩提到:‘順凱風以從遊兮,至南巢而壹息’,此外便無有關語句了。”田言說。
顧禦諸支着下颚暗暗思忖:“‘凱風自南’……南風南巢…——聽南風走。”
聽言田言微微閉眦,照顧禦諸所說感受起南風風向。
兩人緊貼着石壁行走,顧禦諸時不時關懷一下田言,從後護着她些。田言腳下突然崩落的岩石間一隻猿猴墜落發出凄厲的哀鳴;竹林上籠罩的雲霧彌漫了半個山嶺。兩人撥開層層藤蔓霧霭,随着噫籲的風聲,總算找到一處還算平坦的淺酸棗林。
“所幸顔路到山莊去了。”顧禦諸歎口氣說。
田言剛要開口,深處響起空靈的歌聲:
“凱風自南,吹彼棘①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
那歌聲似乎來源八方,可仍給了顧禦諸直覺,她與田言相視,後毅然往林深處走去。
歌聲越發清晰,顧禦諸的直覺也越發強烈。直至南風消失,兩人前來一處銀瀑之下。
“沒路了。”田言說。
顧禦諸無言,抽出夜荼橫刀一斬,那瀑布便定格了一般不再飛落,一處洞天映入眼簾。兩人邁步進入,身後便又傳出飛瀑擊打在岩石上的聲音。
這就是“一刀斷水”……田言感歎。
顧禦諸終于将顔路拉出杏水山莊,三人穿過石室,眼前豁然開朗。陽光斜照入圓形白沙空地上刺晃人眼,而四周古木交柯,蕨類如綠色浪潮淹沒腳踝;藤蔓在高空偶有斷裂的枯枝挾着腐葉墜下,在潮濕空氣中劃出細碎的墜落軌迹;蟬在樹冠層吵鬧,突然被猴群追逐的尖嘯刺破,幾隻三足金烏朝光飛去;甜膩的腐爛味混合着杜若的辛辣,又被突然襲來的蘭花香截斷。奇似大澤山,卻比大澤山詭秘陰險得多。
田言艱難擡眸,隻見一名白發白袍的人坐于藤蔓之中。衪發極長,幾绺挂于斜來的樹杈上,其餘便在腳下堆積;握着木杖的手關節皺巴粗糙,手甲也有半丈長短,應是老者。
而衪身旁,則是一名自己不曾見過,卻格外熟悉的白袍中年人。
在顧禦諸眼中,也隻是那些飛散的白線鑽進瞳孔,然後在視野裡生長,像黴菌,像蛆群。
幸好那束令人不适的黑火旁還有一束平靜的令她安心些的火焰存在。那些白線已經将在場之人的形體全部紛亂,嗅覺與聽覺的敏感讓她身處此地感到不适,而卻無法捕捉到人物動靜,她分不清誰是誰。
田言欲伺機而動,可顧禦諸一瞬斬下多根藤蔓,禦起後即刻束縛住了田言與顔路的行動。
她擋在跪坐在白沙上、強裝鎮定的田言與顔路身前,而後将夜荼入鞘。
甜膩的風吹起鬓角。
“聞至貴而遂徂兮,忽乎吾将行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