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眨了眨眼,笑意更深:“不愧是先生,洞察入微。”
顧禦諸懶得理他,伸手去拿酒壺,卻發現早已空了。她啧了一聲,轉頭看向韓非:“酒呢?”
韓非攤手:“昨日剛被小蓮順走兩壇,剩下的……被紫女姑娘以‘飲酒傷身’為由沒收了。”
顧禦諸挑眉:“所以你今日找我下棋,是打算蹭我的酒?”
韓非笑得無辜:“果然懂我。”
顧禦諸翻了個白眼,從袖中掏出一個青瓷酒壺,往桌上一放,眼裡七分傲氣。
韓非眼睛一亮,立刻給自己斟了一杯,輕抿一口,滿足地歎息:“果然還是先生的酒最合心意。”
顧禦諸哼了一聲,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對飲片刻,庭院裡隻剩下風吹落葉的沙沙聲。
半晌,韓非忽然開口:“若有一日,我不得不做一件明知必死的事,你會攔我嗎?”
顧禦諸喝酒的動作一頓,擡眼看他,卻不言語。
韓非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楓樹上,語氣輕飄飄的:“突然想到,随口一問。先生不必在意。”
顧禦諸盯着他看了幾秒,忽然嗤笑一聲:“會提前幫你把棺材準備好,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韓非哈哈大笑,笑得眼角微濕:“果然還是你最懂我。”
顧禦諸懶得接話,隻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酒中微光搖搖晃晃如星辰,映在顧禦諸眼中。
如今——一切都解開了。
她不像衛莊,從不在乎殺死韓非的是誰,隻想為他“讨個說法”;她到仙山尋天道、訪羽人,到現在、就眼前,那該死的天道也不得不為他折服。
若在燦爛中死去終将于灰燼中重生…
“你赢了啊…小九,你終究赢了。…”
她猛然擡眼,目光亦猶複見天日時灼熱。
我也會嬴。她想。
她猛然起身,眼睛近乎偏執,“逆鱗現在何處?”她頓了頓,補充說:“别瞞,劍靈認的是魂不是骨——你們根本毀不掉它。”
焱妃平平說:“你身處星宮,還操心一把兇劍?”
“别多話——若還想讓我帶你女兒離開就把知道的都吐出來!”用骨肉威脅一個母親,她心下笑自己與面前這個女人不二。
她因這話餘悸之時,焱妃輕歎口氣站起身來,衣袂将绯櫻與星砂拍起千層浪,而後又盤旋流轉。顧禦諸覺得美,便更後悔了。
绯櫻盤聚又散,焱妃擡起二指,顧禦諸便會意,立刻以大千之力破了櫻獄禁制。隻見焱妃指尖迸濺出強光,那光被她一掣,绯櫻爆開——血光四濺。
顧禦諸睜了睜眼,看着那條纖細的手臂的皮膚正在凋零,而後化成可怖的墨色鱗片,心中想的是聰明。
绯櫻紛飛如血,觸及斷臂刹那驟然枯萎。
"水澤!"
一道清冷女聲驟然響起,星宮地面突然裂開,數十道水柱沖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織成網。顧禦諸身形急轉,墨色長袖翻飛間将襲來的水刃盡數擋下。
"月神!"焱妃驚呼,臉色瞬間慘白。
顧禦諸穩住身形,冷冷看向水網後方——一那月白長裙的女子淩空而立,紫發如瀑,不見顔色。
腰間菊露現鋒,劍鋒劃過之處空氣盡被割裂出細小的黑色裂縫。她一劍斬向水劍連接處,卻見月神左手結印,水劍突然分化成數百細流,繞過她的攻擊繼續向逆鱗延伸。
一柱已包裹住逆鱗,而又于月神手中穩定,最後使逆鱗穩穩落在了月神掌中。
月神冷笑:“藏得好深呐,焱妃。”
星宮穹頂突然炸裂,萬千水珠凝成冰刃傾瀉而下。焱妃染血的衣袖翻飛,手中爆發出流火——
水火相撞的瞬間,整座櫻獄劇烈震顫。月神的廣袖被烈焰灼穿,卻見她不退反進,雙手結印引動地脈陰氣。
地面突然滲出漆黑水霧,所過之處绯櫻盡數腐化。焱妃的火焰被陰水壓制,逆鱗發出刺耳的剝裂聲。
月神的水澤之術卻突然黑焰反噬,她眼中閃過一絲驚怒,指尖迅速結印,試圖以陰陽術強行鎮壓。然而——
“晚了。”
焱妃的聲音冷如寒鐵,她指尖輕擡,周身驟然燃起赤金色的火焰,長發無風自動,如烈焰中的鳳凰振翅。
顧禦諸咒聲忽起,一切事物戛然而止,月神瞳孔震顫——她要下死手!
“師父!——”
此時千泷的驚呼從水霧深處傳來。月神冷笑一聲,袖中突然飛出水袖纏住千泷腳踝。
焱妃的瞳孔驟然收縮,她即刻收了火焰,慌忙喊:
“顧禦諸!停下!!”
顧禦諸停止默念,面色極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