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惡意之海中遊出,我将背着的幼年巴利安丢到岸邊,姑且點燃篝火,試圖烘幹濕透的黑袍。
處理完蔽體的衣物,我拍了拍對方灰藍的臉頰,沒有得到回應。
「死了?」
像要否定我的話語般,她隐約發出嗚咽的低吟,綠色長發磨蹭地面,蹙眉扭頭。
「這是溺水的反應?……不,巴利安是脫離軀體桎梏的存在,類似于水的物質也不過是液态的能量體。那麼,是什麼使她如此痛苦?」
既然在惡意之海深處發現昏迷的她,考慮到上千主上的傳說,或許承受了過于龐大的混沌之力。
伸手撫摸她的額頭,試圖吸收那些不詳的力量。随後,我金黃的肌膚上泛起大大小小的紅斑。
「荨麻疹?已經死亡的存在,還能得活人的疾病?」
将力量吞噬殆盡後,皮膚完全變成番茄炒蛋的配色,很醜。
果然不論看多少次,都無法習慣巴利安的外貌。
在我糾結于皮膚病時,昏迷的巴利安睜眼出聲。
「咳咳……這裡是?」
音色與目測的年齡相符,生前應該是個可愛的女孩。
「惡意之海邊上。」
「我應該是遊到了深處……?」
「然後昏迷在其中,我把你運了上來。」
兩三句對話後,身軀瘦小的巴利安起身,好奇地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我身上時,臉頰泛起紅暈,緊緊捂住雙眼。
「非常抱歉!請,請穿上衣服吧!」
真意外,居然是個在意着裝的巴利安。
我解釋。
「衣服濕透了,暫時沒法穿……說到底你自己也沒穿衣服吧?」
「诶!?」
她發出愕然的驚叫,低頭看見光秃秃的身軀後,臉更紅了。
「我的衣服不見了……難道是被水沖走了?」
這種反應讓我産生了一些猜想,所以将火踩滅,拿起黑袍給她套上。
「先穿我的吧,你的名字是?」
「我叫伊利斯!」
對方相當有活力地回應,遠望海面。
「您能夠救下我,說明也去了惡意之海的深處,難道是為了那個傳言而來的嗎?」
「沒錯,聽說巴利安之神上千主上沉睡于此,隻要獻上一些代價,便能讓祂實現願望。你是為了什麼,才來如此危險的地方?」
伊利斯攏了攏衣領,猶豫許久才開口。
「那個,這樣說您可能不會相信,其實我擁有一段,作為人類生活的記憶……」
果然如此。
思考一番後,我如實告知。
「和你一樣,我也擁有生前的記憶。」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過了許久才流露他鄉遇故知的懷念神情。
「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和我一樣的巴利安!嗯……那您聽說過波塞冬海聯合王國嗎?」
「是南印度洋的王國吧,我生前所在的國家與它有貿易往來,不過後來似乎發生了戰亂,前來的商船少了許多。」
我看着她多少有些落寞的表情,反問道。
「你是這個國家的民衆,在那場戰亂中失去生命?」
「我确實是在戰亂中死亡的,但并不是在那個國家……」
她開始講述過去的故事。
簡單來說,她所在的城鎮遭遇一位暴君率領的軍隊襲擊,經曆慘不忍睹的屠殺。幸存的她遇見波塞冬海聯合王國的國王,被他的軍隊保護。而國王是為給戰亂中死去的妹妹複仇而戰,一路追殺暴君至此。最終善良的國王打倒了邪惡的暴君,可軍隊也全軍覆沒。
「原來如此,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想再一次見到國王大人,對他道謝。」
「?」
我由衷感到困惑。
「為什麼隻是想見國王,你不在意城鎮裡死去的人嗎?」
伊利斯似乎被我問倒了,臉上滿是不知所措與困惑。
「咦?好奇怪……但是,心底隻有再見國王大人一個念頭。」
在發現對方的怪異後,我漸漸察覺自己身上的怪異。
我也被無法控制的執念催促着,前來此地,但如果在以前,我應該會有别的考量和願望。
總之,檢查完這個孩子沒有别的傷勢,我扭頭朝海洋走去。
雙足漸漸被浪潮浸沒,身後傳來伊利斯擔憂的嗓音。
「您要去找巴利安的神明嗎?那裡很危險!」
「與你無關。」
為防止她再去海底作死,我補充。
「既然你在戰亂中喪生,那麼保護你的國王大人很可能也會戰死沙場,說不定就在這個世界轉生了,有相遇的機會,沒必要冒險去深處。」
「可是……」
「閉嘴然後滾,救你隻是心血來潮,别把我想成什麼好人。」
被辱罵後,那頭沉寂了。
我為擺脫麻煩而沾沾自喜,繼續朝内部前進,不久腿上傳來沉重的力道。
回頭一看,伊利斯緊緊抱着我的腿不放。
水面淹沒她的膝蓋,我感到煩躁。好不容易救上來的家夥如果纏着我被卷入危險,然後擅自死掉,隻會讓我覺得自己做了無意義的行動。
我揪起她的領子質問。
「你到底想做什麼?」
「請告訴我您的名字!」
她那毫無惡意,純淨的紫羅蘭色眼眸注視着我。
「至少這樣,我就能為您祈禱!祈禱您平安歸來!」
「……隻是去深處探索,沒必要這麼誇張。」
「但我不明原因地昏迷了!果然那裡有危險吧!」
再這樣和小孩子吵下去,我恐怕這一天都到不了上千主上的面前。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名字,但你聽完必須放開我,不準跟上來。」
「好的!」
我望着對方漂亮的紫眸,忽然覺得這個場面有種既視感,可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相似的狀況在何時發生。
「我的名字是艾利菲薩(Euryphaessa),不論你記沒記住都不會說第二遍。」
2.
鄰近放學時間,神代璃緒扯着好哥哥淩牙抵達一年級的教室。
九十九遊馬正在和真月零展開激烈的桌上決鬥,兩人抽一打一,氛圍十分火熱。
璃緒環顧一圈,未能找到睦月的身影,隻能向同桌欣賞決鬥的粉發少年詢問。
“你好,請問睦月同學去哪裡了?”
對方警惕地擡頭,在看見她的面孔時愣住,似乎留意到她背後的淩牙,認真回答。
“睦月姐姐被快鬥叫去心塔了……因為巴利安的事。”
“巴利安!?那幫家夥又來了嗎?”
鲨魚對間接傷害璃緒的那一邊相當敏感。
“嗯,不過這次是來講和的。”
已經被哥哥告知過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璃緒沒有多問,掃了眼睦月的座位,發現她的電腦開着。
屏幕顯示桌面壁紙,是張合照,藍發小男孩坐在秋千上,穿着粉襯衫的金發少年蹲在一旁,溫柔地注視對方。
留意到妹妹的視線,淩牙在她詢問前解釋。
“那就是我之前和你提過的天城快鬥,還有他的弟弟天城陽鬥。”
璃緒眨眨眼,故意說。
“诶……是打敗過淩牙的那一位啊,看上去是個疼愛弟弟的好哥哥,和某人完全不一樣呢。”
米歇爾一瞬想要替淩牙說話,但考慮到家人對神代兄妹的傷害,并不适合對他們的事評頭論足。
遊馬聞言倒是放下牌局,激動地為好友辯護。
“不是的!鲨魚他一直都考慮着你的事!WDC的時候為你受傷的事找Ⅳ算賬,還差點被No.控制——”
“遊馬……”
鲨魚動容。
“而且他每天都會去醫院探望你!還有睦月姐說過,每次她去醫院都能看到鲨魚握着你的手看戒指……”
“喂!說太多了!”
不良少年臉紅透了,急忙上前要捂嘴。
兩位男孩的打鬧讓璃緒笑出了聲,她對遊馬道謝。
“在我入院的時候淩牙變了很多,聽說變得人見人怕,說實話我還挺擔心的。不過淩牙一點也沒變,可能是因為遊馬你在他身邊吧。”
遊馬疑惑地指指自己:“我?”
“已經夠了吧……”
淩牙捂住自己發熱的臉,對直球一如既往沒有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