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門簾掀起,男子身襲素衫,長發如墨散在白衣上,隻稍微用一條白帶束起,也難掩雍容儒雅,看着面前的人群,笑道:“公公執法如山,實乃國之大辛。”
“殿下謬贊了。”
蕭時予看着前方不遠處停留的倆輛繁貴富麗馬車,車四面皆是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馬形體俊美而健壯。
“噔噔噔”,清脆的馬蹄聲從後面傳來,為首帶頭的公公停下,向騎馬的來人行禮,“拜見大将軍,将軍。”
蕭時予回頭望去,隻見兩人騎馬而來,前面一人,騎着黑馬,身穿紅底武官朝服。那人年輕氣盛,卻掩不住一身凜冽肅殺之氣。
末尾的那人,卻與前兩人大相徑庭,騎着白馬,身穿藍底文官朝服,眉宇間的溫和,嘴角似有若無的笑着。
這就是一門二封侯的季家,同行人是季聞野和季辰卿。季家侯爺有參拜不名,劍履上殿的特權。蕭時予不由握緊袖衣下的拳頭。
季聞野,在宮門前停下,向蕭時予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不等衆人有反應,便上一輛車走了。
一陣風吹過,來人越過他們,徑直奔向前。頃刻之間,白馬來到身側停下,季辰卿眼神掃過衆人,視線落到蕭時予身上,道:“殿下需要在卯時前到康壽宮拜見太後,時候不早了,路還長,殿下得抓緊了。”
說完看向了公公:“福安公公快些,太後不喜歡等。”不等福安回答季辰卿便揚長而去。福安将腰更彎了些,大聲答道:“是,二公子。”
蕭時予走在漫長的宮路上,看着四周朱紅的宮牆,遠處金碧輝煌的宮殿及微明的高天,身前帶路的公公,身後跟着的侍衛和仆從,思緒萬千。
福安帶着蕭時予來到康壽宮前,道:“殿下,娘娘在裡面等您,奴才就不進去了。”
蕭時予跨過殿門,穿過長長的走廊,一扇扇門,繞過高聳的雲屏,才終于走近正殿。
殿中寶頂懸挂一顆巨大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般。地鋪白玉,内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花蕊細膩可辨。
忽聽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随環佩叮咚聲,空中飄來一股似有若無的清香,應聲望去,梁舒婷身着華麗盛裝從内殿而來,蓮步輕移間,滿頭珠翠在明珠下,熠熠閃光,絕美的容顔比牡丹更明豔,舉手投足間,儀态萬千,風華絕代。
等女人落坐後,蕭時予便向女人行禮,道:“給娘娘請安,娘娘萬安,臣自小長于宮外,不曾拜訪娘娘,今日得見。”話畢殿内陷入寂靜。
良久,梁舒婷視線掃過,淡淡開口道:“巫蠱之禍唯一的幸存者,自幼養在宮外的先太子遺孤。”
蕭時予想起曾經坊前傳聞,先帝在時,北疆兵敗又逢大旱,财政緊湊,梁氏姐妹出言獻策,才渡過難關。此後,昭元帝就間接将戶部部分的權力交給梁氏姐妹。
昭元二十年去世的寵妃是當今太後的孿生妹妹梁舒茵,先帝很是喜愛姐妹二人。雖是姐妹,兩人的性格卻截然不同,妹妹梁舒茵妩媚動人,姐姐梁舒婷素淨雅緻。
巫蠱之禍後,昭元帝不知是出于愧疚還是心疼,便愈加寵愛梁舒婷,甚至力排萬難将本是平民出生的她封為一國之母,臨終前也不讓她陪葬。
蕭時予微微抖着身,虔誠說道:“人各有因果緣法,如是聖賢,心中也有一時魔念,父親遭小人蠱惑,犯下大錯,辛得先帝仁慈,臣得以善存。
每每想起因巫蠱之事離去的無辜人,臣便痛心疾首,自知罪孽滔天,終日在院中替父親,為陛下,娘娘,也為當時逝世的人們誦經祈禱。”
梁舒婷看了蕭時予良久,長歎: “太子雖有罪,稚子無辜,皇室子嗣稀薄,還是注意身體為好。”
之後時間倆人聊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娘娘,陛下中辰時到了,季小将軍和首府的學生已經在外面候着。”
直至外面侍從提醒。梁舒婷說: “你倒是與哀家料想的不同,今日便到這裡,先回吧。”
蕭時予離開後,太後便讓伺候的人下去了。梁舒婷知道上代人的恩怨與孩子無關,可看着蕭時予的臉,她就想起先太子,那個害了她和妹妹陰陽相隔的人。
梁舒婷撫摸着手上的香囊,這是妹妹親手縫的,是妹妹留給她唯一的念想。她獨自坐在高位上,看着幾縷陽光透過稀疏的葉片縫隙投射下來,在地面形成斑駁陸離的光影。
燕京氣序常年不定,站在高處,也看不清眼前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