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硯笑着回道，“好啊，難得季二公子賞臉，體驗感包好的。”

宋池硯正經不過兩分鐘，季晨卿背過身，不想理他。

沈南初垂下眼眸，“各位大人，舟車勞頓，早些回府休息吧，明早還要早起。”

宋池硯和季晨卿點點頭，“明兒見。”說罷上了馬車。

林安鶴暈馬車，一路上都是睡過去的，剛剛停下馬車，他就蹲在牆角，半響不适感才稍有緩解，“嗯，大人，明日見。”

沈南初帶着齊逍遠回宮了。

沈南初撐着頭看齊逍遠，“你不是說冷嗎？讓你坐馬車你又不坐，轉頭又說師兄欺負你。”

齊逍遠拉着馬，給他做了個鬼臉，“誰要坐，怎麼憋屈。”說完，策馬又跑沒影了。

這話到不假，齊逍遠不喜歡束縛，他是自由的鷹，天生就該在天空，而不是困在一方天地。

這個年齡斷的少年，個子一天一個樣，沈南初覺得他又高了不少，看着他不斷成長，意氣風發的樣子，做哥哥就是這個感覺嗎？他原本也有哥哥.......

他們很久沒見過了，或許兩人就站在對方面前，兩人都認不出對方。

他們都和幼時不一樣了。

馬車緩緩碾過積雪，車廂内彌漫着檀木和梅花的冷香，季晨卿靠着窗閉目養神，宋池硯就怎麼看着他，兩人一路上沒怎麼交流，全是宋池硯單方面“騷擾”季晨卿。

季晨卿是首輔方知也的得意學生，方知也很喜歡他，卻從沒把他當作繼承人，季晨卿本人也知道。鮮有人知的宋池硯才是方知也的關門弟子。

季晨卿無論是品行還是學識都沒得挑，顯赫的家室讓他生來就在高處，他不需要左右求人，同樣他也不會理解人間疾苦。

宋池硯做事果斷，沉得住氣，曆任清河縣令五年，年年考核成績被替愣是忍下了，他現在的高度，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來的。這次鹽引一案一鳴驚人，他得罪了太多人，好在明眼人都知道蕭時予要重用他，也不敢明面上和他作對。

先帝曾賜給方知也一處府邸，位置絕佳，内置更是奢華。方知也喜靜，不喜招搖，這處府邸就成了擺設，他反而更喜歡郊外的小院，木門斑駁，門環更是搖搖欲墜。

宋池硯左手提着茶葉，右手擡手扣來扣門。茶是在揚州買的，要來看老師，兩手空空可不行，前陣子來得急，宋池硯還沒有拜訪過方知也，仔細算來他們已經五年沒有見面了。

“誰啊，來了來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來人是方知也的妻子，開門就看到了宋池硯的笑臉，“硯池!!!”又看到季晨卿也來了，“晨卿也來了。”

“師娘好。” “師娘好。”

她見到兩人，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晨卿有陣子沒見着人了，池硯這麼多年面見，你長高了，快進來，快進來。”說着招呼兩人進門。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朝着屋裡喊道，“老頭子說你們最近會來，我還不相信呢，你還真準。”

夫妻兩曾有二子，大兒子不治而亡，幼子胎死腹中，她傷了身子，難有孩子，尋了多少名醫，吃了多少藥，都沒結果。兩人就在沒有過孩子，方知也沒有在娶妾，兩人感情融洽，這是他們相伴的地三十年。

繞過屏風，炭爐燒得正旺，銅壺裡的水咕噜咕噜翻滾，水汽裹挾着茶香，彌漫在雕花窗棂間。

方知也坐在炕上，兩鬓花白，精神倒是不錯，“是池硯和晨卿來了。”

“老師。”

“老師。”

“嗯，快坐吧，外面冷，喝口熱茶暖身吧，揚州路遠辛苦了。”方知也推了推提前溫好的茶。

兩人接過，并不燙手，放在鼻尖輕嗅茶香，細細品鑒。

宋池硯放下茶杯，“此茶初嘗，龍井的鮮爽率先沖擊味蕾，魁針的醇厚與珠蘭的馥郁層層遞進，三種茶香相輔相成，韻味悠長。但茶湯略濁，滋味稍重，想來是反複溫過，老師一直在等我嗎。”

“前幾天，風搖碎竹，再算算日子，你們也該回來了。”方知也撫着白須，說：“春盡夏來，年年燕京雪不同，人道，未變。”

宋池硯回道，“我道，此雪非昨日雪，雪過是晴天。”

方知也又回道，“雪非一日寒，晴天過後在無晴。”

宋池硯回道，“晴可解雪寒，晴一天是一天。”

方知也歎了口氣，沒說話，學生是什麼樣子，做老師的清楚，宋池硯的回答他不意外，不然，一月前就不會找他。

季晨卿看着宋池硯，愣愣發神，或許太久沒見了，回憶被他美化，此刻他和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的員外郎重合，耀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