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繡輕輕歎了口氣,“也是,如果有得選,怎麼會來這。”
莺時拿着茶具走過來,調笑說:“某人又要開始談天說地,暢想以後了。”
紅繡反駁道,“哎,怎麼了怎麼了,想想都不可以啊。”
莺時煮了茶,“怎麼不行,今天又想幹什麼了。”
紅繡想了想,說:“我想去看海了,據海峽那邊的《風俗異志》說,海岘蒼蒼,浪卷銀鱗入大荒。雲帆幾點鷗影外,斷壁千仞接穹蒼。時有鲛人泣月處,明珠萬斛落寒塘。聽着就撼人。”
莺時沉思了會,說:“不容易啊,記了那麼多東西,這回是真想去了。”
紅繡像是聽不懂在内涵自己三心二意,“那不,人不滿半百就得歸西,路還長,我要把自己所以的愛恨,早早的揮霍完,黑白無常隻能帶走我冰冷的身體。”
莺時給兩人倒了茶,說:“随你。”
紅繡抿了口茶,還是覺得苦澀,啧了上聲,說:“喝不來,還是蜜水好喝。”
莺時也嘗了兩口,說:“還好,細品還有餘甜。”
“不要,這輩子都這樣了,還要喝那麼苦的東西。”紅繡說:"你就想過來生?"
莺時輕笑:"願作姑蘇采蓮女,棹歌驚白鹭。"指尖金钗映着燭火,"你呢?"
"想當個走方郎中。"紅繡起身比劃起來,"治婦人隐疾,救嬰孩夜啼。"忽又黯然,"可歎如今..."
莺時安慰她,"咱們這般人,偏要夢裡讨痛快不成?"忽見窗外飄雪,語氣又柔了些:"...聽說西域,聽說這個時節正是沙混雪的時候..."
二人默然。遠處傳來鸨母尖笑,混着前堂劃拳聲。紅繡忽然往案上排了七文錢:"賭一把?下月的今日若不落雪,來年秋我就贖身去嶺南。"
莺時點頭,用黛筆在牆上畫了道痕:"記着,這是第一百零三個夢。"
殘更梆子響,滿樓紅袖招。她們又該迎客了。
無憂等雲清軒和陸離走後才進去彙報。
“所以這幾天又混去了青樓?”蕭時予皺眉,“還是跟着蒙人去的。”
無憂點頭道:“對,出來了之後,去了一家布莊換上女裝,又去青樓把自己賣了。”
“.......,”蕭時予無語地笑了。
無憂看着他的神色,心裡莫名有點發寒,躊躇着說:“.......,今天好像到他梳攏的日子了。”
蕭時予疑惑地問:“梳攏?”
“...額,”無憂猶豫了半天,在蕭時予微怒的目光裡,還是說:“就是,就是一幫嫖客搶姑娘的初夜。”
“........,”
尴尬的氛圍持續了會,無憂把銀牙咬了咬,說:“陛下準備.......”
蕭時予放了冊子,起身說道,“去瞧個熱鬧。”
........
青葵坊新來了一位姿容昳麗的清倌人,今夜即将迎來梳攏之期。這一消息迅速在京城裡傳開,引得無數尋歡作樂之人聞風而動,個個都争着要拔得頭籌。
鸨母領着幾個巧舌如簧的姑娘笑臉盈盈地候在門外,眼見着賓客如潮水般湧來,喜得嘴都合不攏。
“你們可得用心招呼好客人,我去催催安姑娘。”鸨母吩咐完,便帶着幾個平日裡在院裡充當打手的壯漢,腳步匆匆地往二樓趕去。
畢竟是良家出身的姑娘,初次接客□□,十有八九都會心生恐懼,甚至臨時反悔。就算是鐵了心要吃這碗飯,頭一回面對這麼大的場面,也難免會膽怯生分。所以鸨母得多留個心眼盯着,好把人鎮住。身邊再帶上兩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萬一姑娘鬧将起來,也能及時應付。
可沒想到,剛一踏上樓梯,就瞧見‘安姑娘’早已站在外廊的圍欄前。
他斜倚回廊,胭脂紅胡服裁成窄袖斜襟式樣,衣上滾着金線繡,腰間镂空垂着金鍊,褲裙也裂到大腿根,足踝系着銀鈴紅繩,一步一清響。金絲面簾輕晃,珠撞聲裡透着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