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初饒有興緻地望向沈思,“這般幹脆利落地把那個小宦官給出賣了,還為了撇清嫌疑,給自己身上捅兩刀,你這樣的人,實在讓人害怕啊。”
沈思蜷縮着身子,顧若妄聞,隻是将身體縮得更緊。沈南初繼續說道,“不過,讓你沒想到的是,想在宴會上鬧事的,不止你們,還特意用了北境的毒藥。”
沈思沉默了會,弱聲說:“是你。”
沈南初不怒反問,“是我麼?是我什麼?!”
沈思依舊躺着,擺出一副任憑刑罰、絕不配合的姿态,他的雙眼空洞地望着上方,他已經将生死置之度外。
沈南初說:“别啊,裝死就沒意思了。”
“錢三暫且不提,讓我猜猜你教唆他的緣由。你能對自己這般狠絕,必定是一早就打定主意,事若不成便赴死。反正你自認為賤命一條,不如賭上一把,好讓你背後的主子高興高興。”沈南初微微眯起眼睛,“畢竟烏尤是在燕京死的,還是在青葵坊死的。”
沈南初話還未說完,原本躺在地上仿若死物的沈思,卻緩緩擡起頭來,肯定地說,“烏尤是你殺的。”
沈南初看着他沒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臉上布滿了污垢和血迹,頭發淩亂地貼在臉頰上,此刻卻對着沈南初陰恻恻地笑了起來,“是你,都是你幹的。咯咯咯,咳...咳...瘋狗?鸠占鵲巢的假貨也配叫别人瘋狗,你覺得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就無人知曉嗎?你不是沈南初,真正的沈南初早就死了,你待在蕭時予身邊,也并非是要保他,你所圖謀不小啊。”
沈南初面色如常,神色平靜,“我聽着呢,然後呢?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那沉穩的語氣,沈思的話對他來說不過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你想套我的話,”沈思伸長脖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字一頓地說,“豎子狡猾,休想詐我!你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就上鈎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倔強和警惕。
“冀王死了。”沈南初像是沒有聽到沈思的話,突然抛出一句,聲音不大,卻如同重錘一般,在刑房裡砸出一片回響,
迅速掐斷了沈思接下來的話語,“當時檢察禦史方知也,同翼王府中家奴告密,稱冀王通敵,害死了鎮北王,緻使甘州八城慘遭荼毒。
先帝下令讓冀王自焚,他那一脈,生不得入宗祠,死不得供牌位。聽說冀州冀王府大火沖天,偌大的府邸連個牲口都沒活下。”
沈南初緩緩站起身來,邁着沉穩的步伐,居高臨下地看着沈思,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是追憶,又似是感慨。
“這些年我不斷地思索,卻始終不明白。就算他與鎮北王的情誼是假的,可甘州與冀州隻隔着一片平原,甘州淪陷,他的冀州也必将成為蒙人的牧馬之地。”沈南初微微傾身。
修長的手指猛地提起沈思的頭發,迫使他與自己平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惡狠狠地說:“冀王身為天潢貴胄,又怎會是酒囊飯袋,他怎會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
沈思被扯得頭皮生疼,卻隻是冷哼一聲,眼中滿是不屑。
沈思加重了呼吸,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厭惡地說:“因為他沒得選,他橫豎都得死,當然想拉些人在黃泉路上給自己做伴!你知道的這麼多,你又是誰留下的孽根禍胎。”說罷,他挑釁地盯着沈南初。
沈思陰陰地笑着,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他緊緊盯着沈南初,“不妨讓我大膽一猜。是冀王府的舊人?皇帝的鷹眼?還是鎮北王顧淮然的遺孤?”
“你很聰明,可惜,都錯了。”沈南初牢牢把控着氣氛,臉上依舊挂着那副似有若無的笑容,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繼續猜啊,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想出什麼。”
沈思掙紮着想要爬起來,雙手在地上用力地撐着,卻因為傷勢過重,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焦急和不甘,此刻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沈南初的真實身份。
“你問我?”沈南初微微挑起眉梢,語氣中帶着一絲愉悅和玩味,“你在問我啊?”那神态,享受着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沈南初的眼神瞬間變得陰戾,“我當然是取你命的惡鬼。”他一字一句地說,聲音低沉而冰冷,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