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初這一病,就病到了燕京開始化雪的時候。等他能出門走動時,眼瞅着都快立春了。
蕭時予也開始忙碌起來,馬上就立春了,各地的桑麻種植可是大事,春闱也得着手籌備。
這期間,新都察院禦史宋硯池上奏,提到燕京各個民區都存在吞占官溝的現象。眼下正值化雪,堵塞的官溝要是不能保持通暢,等雨季來臨,街道必定會被水淹沒。
蕭時予神色凝重,絲毫不敢懈怠,趕忙安排下面的人去清理官道。算算日子,都快七年多了,也不知道瘟疫會從哪裡開始滋生。
要知道,瘟疫一般始于大雪,發于冬至,盛于立春,衰于驚蟄,滅于清明。
沈南初一直想着要找人,誰能料到一拖再拖,都到這時候了。這幾日雪在慢慢融化,地上濕漉漉的,滿是泥濘。
西街的低窪處,盡是些破敗的貧窯子。這些窯子向來不挑客人,隻要幾個銅闆,就能随意進出。他們根本交不起稅銀,年年拖欠。
蚊子腿在細也是肉,是肉,有的人就不會放過。戶部那些精打細算的人,早就看不慣他們了。青葵坊便是其中之一,雖說名聲在這一片不算太差,可也就是矮子裡拔高個罷了。
沈南初從旁邊的小路走進去,冷不防一腳踩進污水裡,污水瞬間浸滿了腳腕。
“......”
沈南初心裡一陣膈應,站在原地做了好一會兒思想鬥争,才咬咬牙繼續往裡走。
老鸨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呀?”
沈南初掏出沈思給的東西,遞給她,“我是來找人的。”
老鸨笑着說:“來這兒的可都是找人的,我懂。”可當她打開東西一看,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太情願地給他指了路。
沈南初順着路去找,一路上,淨是些老弱婦孺,還有殘障之人,他們個個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頭。
沈南初就近買了些饅頭。他在衆人貪婪的目光中,拔出了刀,大聲說道:“一個一個來,就在這兒吃,老人、孩子和女人先吃。誰要是敢來搶食,就來試試我的刀快不快!”
人群頓時安分了不少。這時,一個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手裡拿着裹着白布東西的少年走了過來,說道:“我家裡有人快餓死了,我的這份能不能帶回去?”
沈南初問道:“你不怕有人來搶嗎?”少年搖了搖頭,“他們不敢搶我的。”
沈南初還是把饅頭給了他,又說:“你幫我一起發,我再多給你一個。”
少年想了想,點頭答應:“好。”
可人群裡不知是誰先嘟囔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鬧了起來,“憑什麼他能帶回去,還能多給他一個,不公平!”
“不公平.....”
沈南初也不解釋,手臂猛地用力,刀側砍向離得近的一個人的頸邊,“沒有什麼公不公平,東西都是我的,你們有什麼資格談條件?還想要饅頭就乖乖等着,不想要就滾!”
周圍的人沈南初的話,都紛紛投來目光,讓人看得不舒服。還有人在小聲嘀咕。少年狠狠瞪了回去,沈南初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發饅頭。
那人被吓得不輕,也不敢再強硬,乖乖地回去排隊了。
難民不算多,很快就到剛才的男人了。
輪到男人時,他接過饅頭,小聲說了句,“謝謝。”他快步走到漆黑的角落。沈南初看了過去。那裡還有兩個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
那個女人,挺着大肚子,看着有五六月了,她的身形單薄,一旁的老人扶着她,看見男人過來老人把女人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看着男人。
男人這才驚覺自己的莽撞,忙放緩腳步,盡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溫和。手中是兩個還冒着熱氣的饅頭。
“大娘,姑娘,對不住,我不是壞人,這饅頭,你們吃點,墊墊肚子。”說着,他将饅頭遞過去,生怕再吓到這對脆弱的母女。
老人的眼神依舊警惕,但目光掃到饅頭時,還是閃過一絲猶豫。
女人輕輕扯了扯老人的衣角,聲音微弱卻透着溫柔:“娘,他看着不像壞人。”
老人這才稍稍放松了些,不過還是沒有立刻接過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