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煊自诩離經叛道,卻不想沈南初竟敢這樣說。他也不是沒有聽說過沈南初,現在看來這個天子寵臣看似什麼都不求,不過是還沒合自己的意。
靳煊驚愕之下,退後幾步說:“此等悖逆之言,算得上目無王法
“.....,都說我不是什麼君子好人了,我是惡鬼啊!!本人器小易盈,血債要血償,我要拿仇人的頭骨盛酒。”
子時已過,街巷寂靜,一人掌着燈走在路上,烈風吹得燈盞晃動。
顧行知還在案上處理北疆的軍務,最近出的事讓他打算早些回去,兵部那還沒說什麼時候送糧,也得去催催。
直到門外穿來敲門聲,近來的侍從說:“小将軍有人非要現在見你,怎麼說也不聽。”
“見我?......,讓他進來吧。”顧行知疑惑着。
來人墨發用玉冠高高束起,眉眼間如一汪平靜的湖水,不起波瀾。 嘴角微微上翹,帶着幾分淺淡的笑意。
“顧小将軍多年未見,近來可好啊?”
“是你?”顧行知心頭一重,皺起眉,說:“你可以回去了,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點頭,人各有宿命,竟然活着了,就不要一心尋死。”
張旭明說:“小将軍誤會了,我來隻是叙舊,我現下隻是個商人,已經衣食無憂了,哪會一天想着掉腦袋的事。”
“我不過是鎮北王的養子,哪能跟你有什麼交情。”
張旭明漫不經心地問:“小将軍還記得鎮北王啊,就論你如今的成就,你既不要鎮北王的封号,又不想自立門戶,為什麼?。”
顧行知不能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甚至不能緩慢地思考,因為一旦他跟不上張旭明的思路,就很容易掉進對方的套。
顧行知臉色冷下來,語氣帶着怒,“閑話少談,我還沒忘王爺是誰害的,你也有臉來找我叙舊。”
張旭明想說點什麼,銷了聲,等了半頃說:“你也相信坊間傳聞?”
顧行知說:“事實真相又不是我一人說了算,閉眼猜都知道你想幹什麼,走吧!我今晚就當沒見過人。”
“你不想聽那麼多彎彎繞繞,那我就直說了,顧家的家奴應該認王府的主人吧!”
顧行知聞言一愣,想到了什麼,心緒萬千。猶記年少時,北風掠過長街,攜雨卷雪,冰淩花遍地開,誰家少年又把紅紙剪,那時的言笑晏晏,出門前也隻當是尋常的一天,哪會想軍隊高牆眨眼間傾頹,故人離去,家園盡毀。如今回首隻見物轉星移,勝衰變遷,烏衣巷裡雙燕飛,來去又是幾年冬。
顧聞笛,他,還活着!長是什麼樣了?過得好不好?為什麼不回來?......
顧行知心頭蕩漾,話到嘴邊隻能說一句:“你一句話就讓我幫,是把我當孩子哄嗎?他要真活着,就讓他來見我,親自跟我下令,趙凱送客。”
張旭明說:“他要是會來,我也不至于親自來找你。”
“那就免談。”
張旭明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隻能先離開。
趙凱送人離開後,回來禀告顧行知。顧行知正杵着頭,看着卷宗出神。
趙凱站在一旁,沒打攪顧行知的沉思,離得稍遠些,顧行知忽然擡頭問道:“走了?”
“看着上了馬車。”趙凱欲言又止還是問出口 ,“這人大晚上的來,将軍認識他嗎?”
顧行知收了東西,“曾經見過幾面,你留意着,他要再來,第一時間喊我。”
“是,将軍要休息了嗎?我讓他們燒熱水去。”
“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戶部那幫家夥不催就不給,過幾天我去一趟,”顧行知擡手适宜他不用了,“給我拿些燒刀子。”
“将軍睡不着嗎?烈酒早沒了,隻有一些清酒了。”
“沒事,一起送我房裡。”
酒碗很淺裡面的酒也未喝盡,顧行知的眼神卻有些迷離起來,經年愁苦難消解,烈酒續杯過長夜。
顧行知其實不愛喝酒,但因為北疆天冷,行軍時不得不喝酒暖身,開始覺得燙喉燒心,後面一到夜深人靜,無所事事時,愁苦便見縫插針湧上心頭,泛上舌尖,就開始學着大人模樣借酒澆愁。
好像這樣過去就近在眼前,不曾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