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後的黃昏，銀杏葉正把操場染成流動的金箔。林宇夾着數學卷子穿過走廊，忽然有封信從儲物櫃縫隙滑落，牛皮紙信封上畫着隻振翅的蝴蝶，翅膀邊緣綴着細碎的金粉——和蘇瑤上周送他的聖誕賀卡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喲，情書！”大劉從身後猛地撲過來，指尖劃過信封上的蝴蝶，“還是匿名的，嫂子知道嗎？”周圍的起哄聲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林宇慌忙去搶，卻見大劉已經展開信紙，用誇張的腔調念道：“‘每次看見你在球場上奔跑，陽光就會穿過你的指縫，在我畫紙上落下蝴蝶形狀的光斑……’”

粉筆灰在夕照裡浮動，林宇的耳尖瞬間燒紅。他看見二班的小羽正趴在欄杆上偷笑，而遠處的畫室門口，蘇瑤的米色風衣恰好掠過門框，畫夾邊緣露出半截未幹的水彩——那是今早他幫她調的钴藍色，用來畫新的《光的形态》系列。

“夠了！”他猛地奪過信紙，褶皺的紙面印着熟悉的瘦金體，和蘇瑤留在他戰術本上的便簽如出一轍。但此刻沒時間細想，因為大劉正指着他笑鬧：“還說沒早戀，這文風分明是美術生！”周圍的口哨聲中，他忽然看見蘇瑤站在樓梯拐角，畫夾緊緊抱在胸前，臉色比銀杏葉上的陰影還要蒼白。

畫室的松節油氣味混着暮色湧來。蘇瑤盯着調色盤裡的钴藍色，忽然聽見走廊傳來的哄笑。她剛調好的天空色在畫布上洇開，像被淚水打濕的黃昏。當看見林宇被圍在中間，手中的信紙随風揚起一角，那句“蝴蝶形狀的光斑”刺痛了她的視網膜——那是上周在醫務室，她偷偷寫進他速寫本的話。

“原來他早就收到過這樣的信。”調色刀在瓷盤邊緣磕出脆響，她想起前天幫他整理訓練包，發現夾層裡藏着她遺落的蝴蝶發卡，當時還以為是巧合。此刻畫架上的《光的十二形态》正停留在第十三稿，穿11号球衣的少年指尖，分明停着隻振翅的紙蝴蝶，和信封上的圖案分毫不差。

“蘇瑤！”林宇的聲音帶着喘息，畫室的木門被撞開時，她正蹲在地上收拾打翻的赭石顔料。他的球鞋碾過灑在地上的金粉，那些本該用在蝴蝶翅膀上的閃光，此刻卻沾滿他的鞋底，像踩碎了整個秋天的星光。

“你聽我解釋，”他慌忙關上門，信封從指間滑落，蝴蝶圖案正對着她的帆布鞋尖，“這封信不是……”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蘇瑤突然站起身，畫夾上的水彩蹭到他校服袖口：“和我有什麼關系呢？”她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銀杏葉，“你不用向我解釋這些。”

暮色從百葉窗的縫隙裡滲進來，在她側臉投下條狀陰影。林宇看見她睫毛在眼下顫動，想起上周幫她修畫架時，她專注的側臉被晨光鍍上金邊，那時他就想，原來心動是顔料在畫布上的層層疊加，看似偶然的洇染，其實早有預謀。

“怎麼會沒關系？”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老繭蹭過她畫水彩磨出的薄繭，“從你把我的汗漬畫成星星那天起，從你在醫務室說我心跳快30次那天起，就已經……”他的聲音突然哽住，看見她手腕上淡淡的钴藍色顔料，和他球衣領口的汗漬一模一樣，“這封信是你寫的對不對？剛才大劉念的時候，你畫的蝴蝶正在我戰術本上飛。”

蘇瑤的指尖驟然收緊，畫夾裡的畫紙發出細碎的響動。她想起上周在舊體育館，看見他對着她的畫展留言簿微笑，那時就想把“喜歡”二字藏進蝴蝶翅膀的紋路裡，卻終究不敢。此刻他眼中倒映着畫室的燈光，像盛着整個宇宙的星光，讓她忽然想起初遇時他掌心的溫度，想起每次看他打球時，心跳與籃球撞擊地面的同頻共振。

“不是……”她别過臉，卻看見自己的速寫本從畫夾裡滑落，最新一頁畫着今天的場景：林宇在走廊被圍，手中的信封上，蝴蝶翅膀的金粉正簌簌掉落，而她躲在樓梯拐角，畫夾上的钴藍色正在洇開，形成淚滴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