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氣片在畫室發出輕微的嗡鳴，蘇瑤盯着畫布上未完成的《冬日光譜》，筆尖的钴藍色第三次在少女的眼尾洇開。日曆上的紅圈标記着“12.25”，是她和林宇約定去看燈展的日子，此刻卻被美術聯賽的征稿通知覆蓋，紙角還粘着他上周送來的、已經風幹的銀杏葉。

窗外的初雪正把籃球場染成素色。林宇在零下三度的球館加練，橡膠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格外清脆。戰術本上的防守路線圖旁，貼着蘇瑤上個月畫的速寫——他躍起扣籃的身影，腳踝處的護腕被她細緻地描繪出毛線紋路。但此刻他的護腕早已磨破，膠帶纏着的傷口在發力時隐隐作痛，就像最近和她相處時的小心翼翼。

“又熬夜了？”淩晨一點，林宇的消息彈出時，蘇瑤正在調配群青與钛白。畫架上的少女抱着畫夾蜷縮在暖氣片旁，背景是抽象的籃球場線條，卻在角落藏着隻翅膀結冰的蝴蝶。她想回複“沒事”，卻看見對話框裡先跳出“老陳說今晚加練聯防”，于是删掉打好的字，隻回了個雪花 emoji。

平安夜的畫室飄着松節油與熱可可的氣味。蘇瑤盯着鋪滿桌面的參賽作品，忽然發現《光的形态》系列少了最關鍵的第十三幅——那幅畫着雪天籃球場的手稿，上周被林宇借去“研究戰術”，此刻卻躺在他儲物櫃最深處，邊角還留着他标注的“擋拆時重心偏移15度”。

球館的計時器在午夜十二點歸零。林宇摸着口袋裡準備了半個月的蝴蝶發卡，水晶翅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今天本該是他們的百日紀念日，卻因為他忘記幫她調赭石顔料，在電話裡不歡而散。“你心裡隻有籃球！”她挂電話前的話像顆三分球，在他胸腔裡砸出回音。

聯考倒計時十天，蘇瑤在畫室遇見抱着保溫桶的林媽媽。“小宇說你最近總吃泡面，”保溫桶裡的蘿蔔牛腩香漫出來，“他特意交代要少油，說你畫畫時容易沾到袖口。”瓷碗邊緣印着細小的11号圖案，是林宇用馬克筆偷偷畫的，卻在遞給她時總說“别把顔料蹭到我球衣上”。

雪在小年那天突然變大。蘇瑤抱着參賽畫稿沖進球館時，正看見林宇在練習快攻，球鞋在結冰的地闆上打滑。“小心！”她的驚呼混着畫稿落地的聲音，他轉身時失衡摔倒，護腕的魔術貼崩開，在冰面上劃出細長的痕。

“你就不能慢點？”她蹲下身幫他撿散落的戰術本，卻看見内頁貼着她去年送的聖誕賀卡，蝴蝶翅膀上的金粉已經剝落。林宇的聲音帶着喘息：“聯賽在即，老陳說這次對手的聯防……”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所以我的畫展對你來說，永遠比不上戰術本裡的塗鴉？”

畫稿上的少女在雪地裡奔跑，發間的蝴蝶發卡被她畫成碎鑽般的棱角。林宇看着她發紅的眼眶，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醫務室，她為他處理傷口時的溫柔，此刻卻像被雪水澆滅的炭火。“我隻是想赢，”他的聲音低下來，“想讓你在頒獎典禮上，看見大屏幕裡的我……”

“可我隻想要你在畫展開幕式上，”她的指尖劃過畫稿邊緣，那裡有他去年籃球賽的門票根，“而不是永遠隔着玻璃窗，看你和籃球在冰面上跳舞。”雪粒打在球館屋頂，像無數顆跳動的碎鑽，卻照不亮兩人之間的沉默。

那晚的畫室格外清冷。蘇瑤盯着調色盤裡的混色，忽然發現钴藍與群青的比例，正是林宇球衣的配色。玻璃罐裡的銀杏葉早已褪色，卻還留着他寫的便簽：“給能讓光結冰的畫家”。她摸出手機，相冊裡存着他上周訓練的視頻，護腕斷裂的瞬間，他第一個護住的是懷裡的戰術本，而不是自己的手腕。

球館的夜燈在淩晨三點熄滅。林宇摸着口袋裡的蝴蝶發卡，水晶翅膀在掌心留下壓痕。戰術本最新一頁寫着：“蘇瑤的畫展需要暖光，就像我的快攻需要她的速寫”。他忽然想起初遇時她鞋尖的钴藍色，想起她畫紙上永遠藏着的蝴蝶，原來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早就在她的世界裡，織成了光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