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紙箱的膠帶在正午十二點十七分被撕開,陽光正以45度角斜切進玄關,将蘇瑤手中的畫框鍍上金邊。她踮腳調整《初遇·蝶影》的懸挂角度,畫布上兩隻交頸的蝴蝶振翅欲飛,翅膀邊緣的金箔漆是她昨夜偷偷用蜜月時收集的碎貝殼研磨調制,此刻在光線裡折射出虹彩,像凝固了那年九月的晨露。
“當心左腳!”林宇抱着未組裝的書架側闆從客廳沖出來,木屑混着汗漬粘在發梢,護腕上的“11”号被紙箱壓出褶皺,卻仍倔強地凸起。他伸手攥住搖晃的梯子橫檔,鼻尖無意中埋進蘇瑤淺紫色裙擺——那是她特意用薰衣草精油浸泡過的亞麻布料,混着畫室的松節油與剛拆封的橡木家具氣息,織成新家最初的嗅覺記憶。
“第三幅的地闆紋理改了十七次,”蘇瑤跳下梯子,指尖輕劃過畫中交疊的影子,男生球鞋下的青石闆路已變成溫潤的橡木紋,“最後用了你磨破的第三雙戰靴鞋底拓印,這裡——”她指着蝴蝶觸角的銀灰色紋路,“是鞋釘卡在籃球場裂縫裡的形狀。”林宇湊近時,發現畫中自己的球衣口袋露出半截畫紙,邊角那點焦黃色,正是他們第一次相撞時,他掌心蹭到的、她畫紙上未幹的赭石顔料。
午後三點的畫室像個巨大的光棱鏡,落地窗外的梧桐樹将陽光剪碎,在未完成的《共生》畫布上投下斑駁樹影。蘇瑤正用扇形筆掃出钴藍色的天空,忽然聽見客廳傳來悶響——是金屬工具砸在骨瓷地闆的聲音。她扔下畫筆跑去,看見林宇單膝跪在散落的餐桌零件中,右手背在身後,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正滴在組裝說明書上,洇開的紅點恰好落在“小心銳角”的警示圖标旁。
“笨蛋,”她蹲下身拽出他藏起的手,無名指根部的傷口還沾着木屑,“工具箱裡明明有防割手套。”碘伏棉簽觸到傷口時,他下意識縮手,卻碰落了滑出護腕的紙條——是她寫在蜜月手冊背面的布置清單,背面畫滿迷你家具草圖,書架格子裡歪扭的“瑤”字旁邊,畫着戴蝴蝶發卡的小人,獎杯陳列區則用籃球圖案标注。“找師傅組裝就沒這個了,”他晃了晃剛釘好的書架頂層,蝴蝶發卡與籃球鑰匙扣之間,躺着刻着“11+∞”的許願石,“去年在山頂你說‘蝴蝶代表藝術,籃球是你的翅膀’,現在它們終于有家了。”
深夜十一點,畫室的落地燈在畫布上投下橢圓光圈。蘇瑤盯着城市天際線草稿,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橡膠與地毯的摩擦聲——林宇穿着印有蝴蝶圖案的家居襪,正用指尖旋轉泛着夜光的籃球。月光從百葉窗間隙漏出,在他手腕上織出豎條紋的光影,恰似她畫布上未完成的光軌,那些本該生硬的建築線條,此刻在他晃動的身影裡,竟有了韻律感。
“老陳說快攻要像畫筆掃過畫布,”他忽然停住球,指尖輕點在“新家陽台”的位置,“這裡該有件晾着的球衣,領口要沾着顔料——”話未說完,蘇瑤已在畫中球衣口袋勾勒出半隻蝴蝶,觸角輕觸衣料纖維,“就像你總把戰術筆記夾在我的素描本裡,”她筆尖一頓,“其實上周我在你訓練服内側繡了幅小畫,是你扣籃時,蝴蝶停在籃筐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