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北境雪原。
解玉弦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齊膝的積雪裡,凍得牙齒打顫。
“楚鏡瀾!你他媽是不是迷路了?!”
走在前方的黑龍化作人形,回頭瞥了他一眼。
“是你非要走陸路。”
“廢話!”
解玉弦把“陰弦”傘當拐杖杵着。
“你寒毒未清,再強行騰雲怕是要當場變成冰雕!”
楚鏡瀾沒接話,伸手将他從雪坑裡拎出來,順勢往自己背上拽。
“上來。”
“用不着!”
解玉弦拍開他的手。
“本君還沒廢到要人背的……”
話沒說完,腳下一空,整個人被楚鏡瀾攔腰扛起。
“楚鏡瀾!放我下來!”
解玉弦氣得捶他後背。
“信不信我捅你腰子?!”
“捅。”
楚鏡瀾單手按住他亂蹬的腿。
“再動就把你扔雪狼窩裡。”
解玉弦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楚鏡瀾腳步一頓,突然松手。
解玉弦“撲通”栽進雪堆,剛掙紮着坐起來,就被迎面砸了件大氅。
“穿上。”
楚鏡瀾背對他蹲下。
“再啰嗦就堵了你的嘴。”
解玉弦捏着還帶體溫的大氅,耳尖莫名發燙。
他磨蹭着披上,突然發現楚鏡瀾右肩滲出血迹。
是之前噬魂針的傷。
“……算了,看在你求我的份上。”
他别扭地趴上楚鏡瀾的背,把傘撐在兩人頭頂。
“往北十裡有個漁村,我們先去那兒找鲛人。”
楚鏡瀾托着他的手緊了緊。
“抱穩。”
風雪漸急,玄色大氅下,解玉弦悄悄摟緊了楚鏡瀾的脖子。
漁村比想象中荒涼。
木闆房十室九空,僅剩的幾個漁民見到生人就躲。
解玉弦好不容易逮住個瞎眼老妪,用兩顆珍珠換了句話。
“鲛人?早被皇城來的大人們抓光喽……”
“什麼時候的事?”楚鏡瀾問。
“上個月。”老妪摸索着撿柴。
“說是要給公主大婚做首飾,要抽鲛人筋呢。”
解玉弦與楚鏡瀾對視一眼。
時間正好對得上霓霞公主拿到玄冰鍊的時候。
深夜,兩人潛入村尾的祠堂。
據老妪說,這裡藏着最後一條沒被抓走的鲛人。
“你确定是這兒?”
解玉弦戳了戳腐朽的木闆。
“連個看守都沒有。”
楚鏡瀾突然捂住他的嘴,指了指供桌下。
幾片反光的魚鱗正微微顫動。
解玉弦蹲下身,輕輕敲了敲地闆。
“出來吧,我們不是皇城的人。”
靜默片刻,供桌下傳出個顫抖的聲音。
“……太陰星君?”
地闆掀開一條縫,露出一雙幽藍的眼睛。
那鲛人少年瘦得脫形,魚尾幹裂出血,懷裡卻死死抱着個陶罐。
“真是您!”
鲛人掙紮着爬出來,拽住解玉弦衣角。
“百年前您救過我們部族,求您再救救我姐姐!她被抽筋時塞給我這個,說一定要交給九重天的神仙……”
陶罐裡是塊冰晶,封着一枚鱗片。
楚鏡瀾捏碎冰晶,鱗片頓時投影出一段畫面:
霓霞公主站在血池邊,身旁黑袍人正将魔氣注入鲛人體内。
公主脖頸上赫然戴着那條玄冰鍊,而血池對面,竟站着個與天帝一模一樣的人。
“雙胞胎?”解玉弦皺眉。
“不。”
楚鏡瀾碾碎鱗片。
“是身外化身。”
鲛人少年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鱗片開始大片脫落。
解玉弦趕緊渡去一縷月華,卻被抓住手腕。
“沒用了……我們喝了皇城給的“仙露”……求您,把姐姐的鱗片葬在北冥海眼……”
話音未落,少年化作一灘腥臭血水。
解玉弦盯着血泊中的幾粒赤色晶體。
和月宮廢墟裡的一模一樣。
“火髓晶摻魔血……”
他聲音發冷。
“他們在批量制造混血怪物。”
楚鏡瀾突然拽着他隐入陰影。
祠堂門被踹開,幾個黑衣人持刀闖入。
“搜!陛下說了,甯可錯殺:”
寒光閃過,來人喉間綻開冰花。
楚鏡瀾劍鋒抵在最後一人頸間。
“誰派你們來的?”
黑衣人獰笑一聲,突然口吐黑血。
楚鏡瀾挑開他衣襟,胸口赫然紋着太陽神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