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順從地點頭,意識到蘇熠青看不見,便也跟着蹲下應了一聲。
“......你說的是真的嗎?”
“噓,小點聲。”
一些不合時宜的竊竊私語在轉角處響起,他們壓低聲音交談,時而驚呼出聲,蘇熠青無聲地動着嘴唇,專注寫藥方并未搭理,白術轉過頭張望,卻也看不見身影。
“你是說牢裡真的有髒東西?”又一個不同的聲音響起。
“當真,我聽夜班的兄弟說了,就在那馬夫死去的牢房,到了晚上能看見......能看見那些東西!”
“看見什麼東西?”發出質問的聲音,凜冽清冷還有些熟悉。
轉角處發出一陣兵荒馬亂的動靜,幾道聲音同時響起:“參見安平王殿下。”
殿下?
起身之際,蘇熠青将寫好的藥方交給白術,“給四皇子請脈的時間到了,你記得叮囑衛行之按時吃藥,我先告辭。”她說罷擺手拒絕了白術的相送,疾步流星的離開。
白術将藥方收好,走過轉角,果然看見褚垣正言厲色地質問那幾名捕衛:“說說看你們看見了什麼?”
幾人面面相觑,白術正要開口,為首說還的人忽然跪地叩首:“請殿下恕罪,都是些同僚間茶餘飯後的玩笑話,讓殿下見笑了。”
“你......”
“殿下,”白術看褚垣還欲再問,開口打斷道:“殿下是來尋少卿大人的吧?”
“胡說!”褚垣毫不猶豫地反駁,“我是為了命案線索前來。”
“既然如此,殿下也不必同這些口無遮攔的捕衛多費唇舌,請随我來。”
四周圍靜悄悄的,陽光透過窗紙撒了遍地,衛塗趴在榻上一動不動,他身姿挺拔,盤靓條順,生得一副寬肩窄腰的好身材,也讓背上錯落的淤青更顯觸目驚心。
輕微的腳步聲在安靜的房内顯得格外清晰,衛塗把臉埋在軟被裡,朝外伸手一指喊道:“别想讓我擦藥。”
修長的手指被輕輕捏住,熟悉的觸覺湧上心頭,衛塗緩慢轉動腦袋露出一隻眼睛,就看見褚垣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衛塗閉上眼又将臉重新埋回軟被,小心翼翼将手抽回來。
很難相信,七月流火的天氣裡,白術擡手擦幹淨冒出來的冷汗。
“藥呢?”褚垣語氣輕快,他攤開手掌将白術将藥給他,床上的人聽聞蠕動了一會兒到底是沒在說話,衛塗的小動作被白術盡收眼底,他快速将藥油遞給褚垣。
褚垣接過藥瓶子走上去坐在床邊,動作輕柔地解開抱腹系帶,雖然有過一瞬間的遲疑,但在旁人目光注視下,褚垣強裝鎮定撒了些藥酒在手心上搓熱敷在衛塗的腰上。
手掌敷上去的那刻,褚垣清楚地看見他肌膚生栗,他忽然有些後悔,但開弓沒有回頭箭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不是,嗯!”衛塗被他摁痛了,卻不敢動彈,話說得斷斷續續,臉也憋得通紅,将新鋪過的錦衾被捏得皺巴巴,“......并無大礙,勞,殿下,嗯,費心。”
看着衛塗的模樣,褚垣也不自覺眉頭緊皺,剛想要收力,一旁靜觀其變的白術開口說道:“大人,蘇太醫說了,你這淤傷若是不大力揉散,恐怕會落下病根,既然殿下都纡尊降貴替大人治傷,還請大人再忍一忍。”
聽白術說完,又看着衛塗後背淤青,褚垣也不好馬虎了事,隻能輕拍他的肩膀叫他忍着點:“放心吧,以前随軍替人搽藥常有的事,我的手法可比軍醫要好多了。”
即便是将臉悶在被子裡,衛塗也十分溫順的點頭,咬着牙強忍嗚咽。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傷的?”褚垣在推背的間隙問道。
“昨晚大人追兇,不甚從房頂跌落。”白術如實相告,又再褚垣的掌心添了些藥油。
“啊?”褚垣一時驚詫,沒控制住力氣,衛塗疼得受不了,拼命拍打床榻求饒,褚垣按着他的手不讓動,收了些力氣接着摁,“這未免太過兇險。”
褚垣回想起廂房的高度以及衛塗癱坐在地上的狀态,也就猜出來了他昨晚是在強撐,捎帶無奈地歎了口氣,隻是歎完氣之後自己也糊塗了。
為什麼要歎氣?
“殿下不必為我憂心,”衛塗聲音發悶,“追兇緝惡是臣職責所在,定當萬死不辭。”
後背被揉搓發燙,熱度傳到褚垣掌心,他略帶嫌棄的說了句:“你倒是壯烈,好了。”
褚垣拍了拍他的後背,起身接過白術遞過來地濕巾擦幹淨手,轉身欲開口說什麼,卻見衛塗埋首褥中,頸紅耳朵紅,喉頭滾動将話咽了下去。
“......”片刻後他找回自己的聲音,鎮定地說道:“我在外室等你。”
白術看着褚垣離開的背影,以及通紅的耳垂,心道安平王殿下也并未外界傳言如此飛揚跋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