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敗的落葉疊起,濕軟的土地被某種動物留下清晰地腳印,長約一寸爪尖細長,看起來更像是狐狸的腳印而非犬。
泥土深陷處似乎有一根透紅的毛發,徐禾學伸手去摸,橫跨整個手背的血痕紅腫未消,貓兒瞧見了低頭去聞,傷口的血腥味讓它有些好奇。
“我昨晚不過是想要探一探你的靈根,”聳動的粉色貓鼻子,貓兒的臉蛋看起來也比昨晚夜色下要圓潤許多,他盯着黃狸一臉無辜的模樣忍不住輕聲抱怨,“還沒碰到你的小腦袋,你倒是一爪子送了我個見面禮。”
黃狸擡頭看着他緩慢眨眼,又黑又圓的瞳仁顯得靈動可愛,它重新低下頭友好地用耳側蹭他的手背。
比人要高的體溫着實不可忽視,徐禾學被蹭得心軟,忽然違背本心去認錯:“不過冒然摸你的确是我失禮,我向你賠罪。”
一見了貓,原先的嚴肅氛圍蕩然無存,要查的事也抛之腦後,他從腰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魚幹遞到它面前,彎下腰幾乎是趴在花壇上跟它說話:“小貓仙吃不吃?”
精心準備的“賠禮”哪有不喜歡的道理,貓兒隻是試探的嗅聞片刻,便張開嘴一口咬下魚幹,徐禾學看着跟着牙齒咀嚼而一聳一聳的貓耳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輕點耳尖,貓耳朵便像含羞草似的抖了幾下。
徐禾學大膽地伸手摸它的腦袋,咬碎魚幹的咔嚓聲通過頭骨傳到手心,他藹然含笑有些期待地問道:“既然吃了我的魚幹,要不要做我的貓?”
氛圍似乎一下就從莊重嚴肅的辦案現場成了家鄉鄰裡間的友好問候,白術端坐在一旁低頭假裝沉浸在卷宗裡。
“大人問得是哪一句?”衛塗看起來真的沒明白趙居正話裡的意思,因創口引發的高熱逐漸随着精神的放松體現在身體上,感受到呼吸變熱,腿根開始發酸。
“你少給我裝糊塗,”趙居正朝門外瞥了眼,湊近壓低聲音說:“安平王聲名狼藉,對人更是見色起意不忌男女,哪怕你沒這個意思,也不可因為禮法而任由他放肆。”
“大人,”眼皮沉重,衛塗有些無奈:“與人相交怎可帶着流言偏見?殿下并非大人所說風流成性、以權壓人之輩,他性子直爽卻也能對身旁之人體貼入微,并非如外界所說頑劣暴戾。”
衛塗每說出一句誇贊的話來,趙居正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在衛塗口中,那個對他從沒有好臉色的褚垣竟然成了極好的人,趙居正一擡手止住了他的話頭。
“你就是太過純良,但凡他對你親近些就上了他的道,”趙居正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自己悉心培養的接班人要被纨绔子弟拉下泥潭,“早知道當時熠青要與你解除婚約時,我就該極力勸你父母反對,如今也不至于讓安平王惦記上。”
“咳咳!”
挂起的簾幕外,是绛紫色衣袍上一隻手正不安的揉搓着無事牌,手背筋骨分明,肌肉随着動作隆起。
“二位大人聊,诶!走什麼?”一隻腳都已經邁進來了,看着褚垣轉身走了,青竹變扭地轉動腰身快步跟了出去。
趙居正因為視線遮擋并未看見什麼,衛塗擡手摸了摸眉毛,歪着頭無奈中帶着抱怨說:“大人,此事日後莫再提起,我身為男子自不怕流言蜚語,但蘇大人在宮中辦事本就如履薄冰,在被人傳些陳年舊事,于她前程有礙。”
“你與熠青青梅竹馬又是門當戶對,”趙居正看着他的樣子,越說越惋惜,越說越起勁,“若你們一早成......行之你又跑!”
哪怕站起來的時候打晃兒,衛塗也實在是聽得耳朵起繭,帶着白術逃也似的離開了訟正堂。
雨停了。
但即便是雨停了,天氣依舊是烏雲密布,衛塗站在韓府門前盯着白燈籠在想些什麼。
子時初到醜時正,去除韓倉因長時間失血過多的幹擾,用一個時辰從西坊到韓府綽綽有餘,但若是要往返西坊與夏、韓府三地之間......衛塗思索片刻轉身往夏府方向走,白術跟在他身後,看着走得要比往常慢些。
站在夏府門前,衛塗停下腳步看着周圍景象估算時間,垂頭沉思。
“大人可有頭緒?”
面對白術的詢問,衛塗搖搖頭并未開口回答,他在夏府門前四處走動,看見角落的巷子裡時不時走出幾個人來。
“姑娘,”他走上前叫住一位剛出巷子的女子,看見官家人女子有些害怕的後退一步,衛塗見狀露出個和煦的笑,問道:“姑娘莫怕,在下隻是想問此路通往何處?”
女子朝後看了眼,怯生生地說道:“此路通往東市。”
衛塗撇了眼她的裙擺,躬身行禮道謝,接着走進了巷子裡,白術已然習慣衛塗的行為處事,隻是默不作聲的跟着,不多時二人便從韓家不遠處兜了出來。
“原來如此。”白術看着眼前身後,恍然大悟。
“從西坊到普通教程也需要半個時辰,若是喝醉或者腿腳不便所花費的時間就更多,”小路泥濘,衛塗低頭看了眼鞋底接着說道:“而從西坊走到夏府則需要兩刻鐘,走官道無法再短時間内在韓倉歸家前趕到,但若是小路便有了充分時間。”
“從西坊走來,距離從近到遠分别是彭府、夏府、韓府,”白術尋了個凸起的石階,将腳底的泥剮蹭幹淨,“他們兩人也是最具備作案動機與時間的。”
“他們從夏府分别後,兇手穿過小路趕在韓倉到家前将他殺害。”衛塗看重白術的背影,也走過去在石階上蹭泥巴,“要掌握時間的準确性,兇手必然會在這幾段路上來回演練時間,你叫人去問這附近的人最近十天裡是否有可疑之人經常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