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雪沫子落到地上後,長出了手腳眼睛嘴巴,它們風一樣地圍着雪人跑了幾圈,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過一會,又變回悄無聲息的雪。
鐘盈被那些活潑的拇指小人吸引住了,不過她還記得回答雪人:“是呀,我們從山下來的。”
“哇,真的是山下!”長相各異的雪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小卷毛說要去山下看看,後來就沒回來。”
“那裡太熱啦,熱得它融化成了水。”
“我也是在山下出生的喔!”
“我不是,雪狐一邊泡溫泉,一邊把我捏了出來,看,我身後有它送給我的大尾巴。”
“所以你們也是來找溫泉的嗎?”
“啊我好讨厭溫泉。”
鐘盈被它們團團圍住,連水怪邊上也圍了好幾隻。
它們疊在一起還沒有水怪的腿高,晃晃悠悠地試圖摸摸它要掉不掉的舊鱗片。
水怪有些不适地抖了抖,它們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
“你的鱗片和我的一樣漂亮!”頂着一頭魚鱗的雪人感覺找到了知己。
聽這些雪人吱吱喳喳了半天,鐘盈搞明白了,它們有的是臨近村落中融化了的雪人,不知道為什麼,一睜眼就帶着過去的記憶,來到了雪山。
有的是泡溫泉的怪物們無聊捏出來小雪人,制作者變成“人”離開了,它們卻活了過來。
有的是雪原中天生天長的雪,風和蜿蜒的融水,是恰到好處的雕刻師。
“活”過來的雪人,自發地聚集在一起,有時也會因為各種意外和好奇心減員。
“不過你們來錯地方啦——這片雪原可沒有溫泉。”戴着花的雪人這樣說。
鐘盈驚訝:“可帶着我們來的狐狸親眼見到了,還泡了整整一晚。”
戴着花的雪人:“哎呀,錯了錯了!是在山的那邊,懸崖上才有溫泉。”
“可是這兩邊不就是山的兩側嗎?一側是懸崖,一側是雪原。當初它們就是從這片雪原離開的呀。”
“總之,就是不一樣的。”它解釋不清楚,和鐘盈面面相觑。
還是一隻雪雕小狗從後面鑽了出來。
它的耳朵大大的,忽閃忽閃,一隻是黃色的,一隻是黑色的,像打翻了墨水。
它的聲音很稚嫩,帶着小狗的尖銳,又奶聲奶氣:“跟我來。”
風雪很大,但有雪人們在邊上,大片的雪花們還沒落地,就變成了快活又修長的拇指小人。
它們拉着手,在前面開路。
有一隻落在鐘盈的肩膀上。
鐘盈試探着擡起手,想摸一摸它。
還沒摸到,拇指小人驚叫一聲,一頭栽進了厚重皮草,化成了一攤冰涼的雪水。
馴鹿頭頂着狐狸,撒着歡跑近。
“好巧!正找你們呢!哇哇,這些是什麼怪東西?!”它還是那樣活力四射,四隻腳交叉着踢踏,完全不顧頭頂上被颠簸得七葷八素的狐狸。
狐狸落到地上,甯願自己慢吞吞地走。
它的爪子破爛,遍布凍住的血漬和開裂,看起來像是經曆了一番苦痛掙紮,才從厚重冰殼中自救成功。
此刻也走得踉跄。
偶爾雪太深,将狐狸整個兒埋了進去,它的反應卻慢了好幾拍。
路明走了老遠才發現頭頂上少了點什麼,難怪冷嗖嗖的。
它停下腳步,打着響鼻,努力将狐狸刨出來。
又頂了回去。
“你們還好嗎?”
“好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路明催促閉口不言的狐狸,“快翻譯呀!”
狐狸:“我覺得不太好。”
雪雕小狗像真正的小狗那樣,這裡嗅嗅,那裡聞聞,确認正确的方向後四肢揚起,在雪原中飛奔。
鐘盈也漸漸發現了:“溫度在上升。”
地面上的積雪越來越薄,隐隐有青綠和灰褐從雪下露了出來。小狗哼哧哼哧地張嘴喘氣,身上的雪化作了水一滴滴落下。
它搖着尾巴,“隻能送你們到這裡啦,再往前,我們會融化。”
冰霧缭繞,有些看不清前路。被陽光一照,折射出一個個細碎的小彩虹。
有一棵巨大的枯樹,張牙舞爪地伫立在霧氣中。
馴鹿快步跑了過去,在枯樹附近的雪地裡扒拉,找到了斷裂的枝條和草繩。
“是那片崖壁!”它笃定地确認。
路明探出半個身子,朝下望去,這筆直陡峭的懸崖折磨了它們很久,它一眼就能确定。
而懸崖的另一側,正是此行的本來目标——
散發着硫磺氣味的熱泉。
水霧飄搖而上,被凜風一吹,就凝結成了冰。
雪山延綿,鐘盈不是很确定:“我們這是……爬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