灸舞醒了。
他慢慢地睜開雙眼,原本靈力耗盡所帶來的虛弱感已大為減輕,僅餘太陽穴處突突的疼,但比起前些天鑽心的頭痛來說,無關痛癢。
灸舞揉了揉額角,努力拼湊起先前的記憶,隻記得自己運用九步擒鬼手擊潰了魔龜,之後便不省人事。那麼,這些日子……
灸舞忽然意識到什麼,轉過頭,發現了绶顔,她伏在旁邊的書桌上,睡得香甜。
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灸舞意識到起這些天來,绶顔一直在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即使他隻是輕微地動了一下,绶顔還是立刻醒來。“你醒了。”她走到床邊坐下,輕輕地将手放在灸舞的額頭上,松了口氣,柔聲說道:“終于退燒了,苓為你治療後剛剛離開,你昏睡了兩天,感覺如何?需要喝水嗎?”
灸舞愣愣地看着绶顔将他扶起,又拿起旁邊的水壺為他倒了水,遞過杯子。
他接過水杯,目光依舊停留在绶顔身上,心中泛起一絲複雜的情感。
绶顔關切地詢問:“怎麼了?還感到不适嗎?”灸舞輕輕搖頭,猶豫了片刻,終于問道:“你……沒有其他問題要問我嗎?”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疑惑和緊張,似乎在等待某種宣判。
他過于強大的異能,能讓所有人幫忙隐瞞的神秘身份,體力的極度虧損,以及他那龐大的知識庫,條條件件,都是馬腳。
绶顔并非無知之輩,相反,她機智聰慧,心地善良,原則性強,面對自己這樣一個“騙子”,她還會繼續收留他嗎?還會……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嗎?
灸舞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了多久,之前總覺得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可現在…他心頭湧起莫名的恐懼。
他之前體會過快樂、悲傷、憤怒和感激,但恐懼卻是他生平首次品嘗的情感。
身為堂堂盟主,有何懼呢?然而這一次,卻截然不同。
他居然在一個明知結果的答案面前,恐懼了。
绶顔聽聞灸舞的話語,臉色即刻凝重起來,微微點頭,語氣堅定:“确實有。”
灸舞心頭一緊,預料中的對話終于到來,他垂下眼簾,掩藏住心底的些許失落,嘴角勉強勾起一抹笑意,“你說。”
“喝粥還是吃面?”绶顔突然發問。
灸舞一愣,“什、什麼?”
绶顔眼睛一立,“怎麼,你還想吃肉?!那可不行,你現在生病,不能挑食。”
可炙舞此刻已無暇他顧,飲食之類的事早已抛諸腦後,聲音略顯澀啞,他緊迫地問:“難道你對我……沒有其他想問了嗎?”
明明是他迫不及待地尋求解答,然而他的睫毛卻不由自主地顫動,雙拳緊握,面上流露出一種毅然決然又仿佛随時淚落的複雜情緒。
矛盾至極。
绶顔看着他,緩緩反問:“那你希望我詢問你什麼呢?”
灸舞沒想到绶顔會将問題抛回給自己,嘴唇微動,嗫嚅着卻不知如何開口。
“那麼……我問你的所有問題,你都會跟我說實話嗎?”绶顔認真地問。
又是一陣沉默。
“那就算啦。”绶顔揉了揉灸舞的頭,眼神溫柔“我有時間,可以等你自願和我說。”
灸舞喉嚨發澀,“……嗯。”
“所以,想吃什麼?”绶顔問。
灸舞凝視着绶顔,仿佛沉醉在這溫柔的目光中,“皮蛋瘦肉粥。”
“沒問題。”绶顔微笑着,忽然又想到什麼,補充道:“不過……作為你隐瞞的懲罰,還是要有所表示,”绶顔輕輕摩挲着下巴,“就罰你,吃完藥後不許吃蜜餞!”話音剛落,自己先笑了出來,“我去準備食材。”說罷,轉身離去。
灸舞依舊靠坐在床邊,手裡捧着杯子,仿佛定格在那裡,熱氣蒸騰的水霧氤氲了他的雙眼。
水好熱啊,燙得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廚房裡響起規律的切菜和蒸煮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绶顔的聲音傳來:“吃飯啦。”
绶顔轉身回到卧室,問道,“你能起來嗎?還是我幫你把飯菜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