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日本人的炮火..."少年垂下眼簾,睫羽在頰上投下顫動的陰影,"如今隻剩我一人。家父以前經商做茶生意,我精通茶藝一道。如果家裡有茶行之類的,我可以幫忙,不要工錢,隻求一處住處就行。天明哥若不嫌棄,我願做牛做馬報答救命之恩。"
竹影搖曳,淩天明望着案頭将熄的安息香,忽覺喉間泛起鐵鏽味的苦澀。五年了,他第一次在這張與夢中人肖似的臉上,看見了命運開裂的縫隙。看着眼前的少年,淩天明實在難以拒絕。他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少年與自己日思夜想的“無歡”重疊的身影,仿佛命運的安排讓他在這偏僻的小院中相遇。他幾乎沒有猶豫,便點頭同意了。
"留下吧。"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淩家宅院還缺個點茶人。"
少年展顔一笑,金瞳在晨光中碎成粼粼的波光。窗外的白梅恰巧落在他肩頭,像一滴凝固的月光。
淩天明轉身又道:“你睡了幾日,身子虛得很,要多補充些營養。我去集市上買些東西回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恢複了,我再帶你回淩家。”
少年點頭:“嗯!多謝天明哥了。”
竹葉在晨風中沙沙作響,淩天明的背影漸行漸遠。無歡倚在床頭,望着窗外那片随風搖曳的竹海,金瞳中泛起霧氣。
(天明,你可知那五年我是如何熬過的?每當月圓之夜,賀茂千代便将你的痛楚投映在我眼前。你蜷縮在榻上的模樣像被揉皺的宣紙,冷汗浸透的衣襟貼着嶙峋的脊骨。我多想撕開結界沖到你身邊,可咒印如鐵蒺藜般紮進骨髓。那妖人說,唯有我的痛楚能滋養他的術法,于是日複一日,我被迫看着你受苦,連眼淚都要被煉成毒藥。)
竹影在他臉上遊走,斑駁的光斑如同破碎的棋局:"可我終于逃出來了。天明,這次換我來守護你。"
山道上的淩天明忽然駐足,陽光穿過竹隙在他臉上織成金網。他仰頭望着天際流雲,笑聲清越如碎玉,卻驚醒了藏在睫毛上的淚珠。
(無歡啊,你可看見了?那個眉眼如你的少年,連名字都與你同出一轍。這五年我對着空蕩的庭院呼喚這個名字,如今竟真有人應答。或許是他,或許不是他,可當他睜眼的刹那,我分明看見五年前的月光從你羽翼間墜落。)
他擡手抹去臉頰上的水痕,山風卷起他月白長衫,露出腰間系着的香囊—香囊中,一枚晶瑩透亮的白羽在月光下熠熠生輝——那是無歡曾經獻給他的冠羽。
"往後餘生,"他對着虛空低語,聲音散在竹濤裡,"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