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莊和小莊按照隗晎教授的方法,幫莊新生做了最後一事。
他們把莊新生躺卧化成一灘黑泥的桃木床,一同拿到荒無人煙的地方用大火燒毀,最後,火滅灰飛,隻剩下一塊沒了靈氣的靈石。
仁義村在泰山下,而泰山上有一仙府,住了一位有名的仙君,那仙君乃是妖邪鬼祟最怕的東嶽帝君。兩人按照吩咐,把沒了靈氣的靈石,壓在了泰山山道第一步石階的縫隙中,日日受誠心上山拜仙的人踩踏,以此淨化靈石内的污濁。
出了仁義村這件事,隗晎把三宮九府入山口的結界設得更嚴了,後續幾千年,基本沒有生人上過上山脈,也再沒有人來打擾過他們十七人。
這座山頭也成了世人嘴裡的大荒山…
某一日,一位砍材樵夫從山下路過,竟見到了山中福相。
他正欣喜,糾結如何上山尋一尋福氣,沒多久這福相便引來了百千擊雷霆落于山頭,那氣勢驚心動魄,摧山攪海,駭浪驚濤。
樵夫頓時目怔口呆,魂消膽喪,紙糊老虎,昏厥了過去。
他再醒來時,山中的異象已經停了,奇怪的是山中并未因雷電起火,他面前還出現了一條寬闊的上山道,以及他左右兩側分别蹲守了三四位道人,其中當數那着藍白道袍的道士讓人見了最心安。
再仔細看看,樵夫覺得好像又不是那麼讓人心安…
這道士耳上三枚耳飾着實太過妖媚。
樵夫在一名道士的參扶下,勉強坐起了身,指向前方的山道,戰戰兢兢道:“你…你們是…是山上下來的人?”
耳飾晃動,藍白道袍那名道人溫柔答道:“嗯,老丈身上可有不适?”
樵夫搖搖頭,道:“方才山中好像出事了。”
那藍白道袍道人繼續道:“山上沒出什麼事,隻是上面不方便再住人了。”
樵夫嗫嚅道:“原來道長是這山頭道觀裡的人啊…隻是沒想到大荒山居然還有道觀。”
想着山裡既然能住人,應該也沒什麼妖孽荒誕之事,樵夫心裡大安,身體恢複了勁兒,轉了一個身,雙手撐地站了起來。
他一邊拍打身上的灰土,一邊挑起道士們為他扶正的材擔,感謝道:“道長是在哪處觀修行呢?道号是什麼?改日尋了好物,去你的地方尋神明誠心拜一拜,寫在你們頭上,也算做你們化來的功德。”
藍白道袍道人笑了笑,溫柔細語道:“老丈誤解了,我們沒有道号,隻有姓名,我名懷曉。”
其他六人接連報名道:
“齊同舟。”
“山情。”
“水意。”
“家厚。”
“安在心。”
“淨枕。”
末了,懷曉解釋道:“我們如今還沒有定于道觀,算是散修。方才和六位同修下山時,見老丈昏迷,便停留了片刻,隻是還未施與援手,老丈自己就先醒了。如今這山頭不能住人,我們幾人準備去尋新的地方修行。”
樵夫感歎道:“哎…你們修行也苦啊,還得自己尋落腳地。老頭我看人特别準,你們幾人長得也算是有福氣,一定能得道成仙的。”
懷曉揖禮道:“謝老丈吉言。”
懷曉的客氣,讓樵夫心情大好,都忘了先前看見的驚人一幕,大笑幾聲,擔起材火,哼起山歌,慢悠悠朝村子晃蕩離去。
懷曉望向前方,對身側幾人道:“飛仙是遲早的事,這山上萬年雷霆已降,我們需得去尋新的地方,隗晎渡劫成真君後,自然會來接我們,往後你們也不可懈怠,我會看着你們。”
六人雙手緊握,皆對修為僅次于隗晎的懷曉抱有歉意,低沉齊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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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司命府。
司命的大紅玉袍着實亮眼,但隐匿在其中,就顯得沒那麼特别了。
青衣換大紅玉袍入了司命府後,猶如水滴彙入大海,沒了蹤影。
不僅如此,那大紅玉袍鮮豔的顔色,也襯不出天界喜迎十仙的熱鬧。
今日十人飛升,熱鬧非凡,盛況空前,各自從中庭散去後,南泥從可韓司丈人真君處,拿到了一把陽風木做的善惡尺。聽可韓司丈人真君所說,那是隗晎早先拜訪可韓中司處時,特意繞道南山尋的萬年木料,是借了他丹爐煉制出來的好寶貝。
南泥别提有多高興了。
特意跑到楊戰息面前炫耀了一番,還引了楊戰息的長刀出來過招,百十來回合,高低立見,有了善惡尺加持的南泥,不管是武力,還是法術修為,都要壓楊戰息一頭。
二人止戰後,南泥便馬不停蹄,趕到司命府,來尋隗晎。
繞了一圈又一圈,他眼花扒拉錯了好幾人。
他不敢像在三宮九府時,大喊尋人。
南泥細細打量司命府穿梭而過的司命,不小心地還讓他看出了點東西。
這群司命好像不怎麼開心,神色也都有些怪怪的,南泥這位站了許久的新貴,竟沒有一人來搭理。
南泥忍不住,拉了一人道:“仙友,請問司命府的司命真君現在在何處?”
那司命今天也在中庭湊過熱鬧,自然是知道眼前這位全身明黃黃的仙君,是今日可韓司丈人真君特意招收入府的飛升之人,可他卻并沒有多熱情,淡淡地,公式化道:“仙君尋的是司命府的哪位仙君呢?”
南泥微疑,脫口而出道:“你不認識我?”
那司命目不正視道:“天上這麼多仙君,我不能誰都認識吧。我們司命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光真君一隻手是數不過來的。先不說今日送下界受罰的前司命真君,光在任的就有饒笒真君,心水真君,大漠真君…”
南泥眉眼一擰,抱手賠禮,打斷對方的話,道:“方才是我失禮了,敢問仙君,司命府新任真君隗晎,可在?”
那司命翻了一個白眼,道:“不在,去東極青玄府了。”
說起隗晎,那司命恍若有不滿,語氣都帶了一絲怨氣,道:“他來了和你一樣,像個外人,繞了司命府兩圈,問了兩句前司命真君第五茗的情況,又在藏樓翻閱了命格簿子,便黑着臉,脾氣特大,招呼都不打一聲,擡腳飛身去了東極青玄府。”
後面挑刺的話,南泥都沒聽進耳朵裡,當那司命說出“東極青玄府”時,南泥便自顧自呢喃道:“東極青玄府?去找涼離了?”
這想法蹦出的時候,他心裡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擡手和面前還喋喋不休吐槽的司命仙君告别,南泥朝司命府大門走了兩步,手起訣落,和那司命仙君口中的隗晎一樣,極其無禮,不顧仙府禮教,大門都沒用腳走出去,便飛身瞬息去了東極青玄府。
東極青玄府門内,涼離和甘歌正朝外去,二人見南泥來了,放慢腳步,停了下來。
三人相遇,他們兩人還沒張口,南泥先把手上的善惡尺捧了起來,滿心歡喜道:“正好,我本來打算待會兒再去一趟雷部的,既然甘歌在這裡,你們兩就一起瞧瞧吧。我的寶貝,隗七早就為我準備這東西了,還非得讓可韓司丈人真君他老人家等我飛升了再拿來給我。方才我去找過楊戰息,他如今可不太敵我…和我的善惡尺,你們二人要不要也來同我比劃試試?”
臉上長挂笑容的涼離,此時,并沒有因為南泥的分享,而感到高興,他面色凝重,沉聲喚道:“南泥…我們有事要同你說。”
心中的不安越加強烈,和十七人山頂準備迎接飛升雷時的心慌一模一樣,南泥起了一刻的逃避念想,嬉笑道:“算了算了,你們兩我肯定打不過,我其實是來找隗七的。我知道自己平日有些吊兒郎當,但這拿了人好處,總歸該道謝的,我是誠心來尋他說一聲謝謝,就不和你們閑聊了。”
不知道南泥的那句話戳中了甘歌,竟讓他将落在南泥身上的目光,移轉躲避到了一側。
甘歌扭頭冷冷道:“南泥,你先聽涼離把話說完。”
南泥額角輕跳。
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他現在是仙,飛升之後,神明的六感要比做人時更加靈敏,他的笑容漸漸地也冷了下來,試探地問道:“隗七是不是不在東極青玄府?”
甘歌答道:“嗯。”
涼離想要把準備通知幾人的事說出口,南泥卻先他一步舉動,阻止了他張嘴。
南泥手中緊緊攥住善惡尺,凜然問道:“他在哪!我去司命府時那群司命的神色就不對,他去哪裡了!”
最後那一句,幾乎是南泥吼出來的。
甘歌雙目微斂,看向南泥。
涼離也因他這奮力一吼,渾身一顫,震驚于從來都是嘻嘻哈哈的南泥,此刻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涼離盡量讓聲音不似南泥那樣起伏,沉着道:“我們慢了一步,真君被饒笒真君送去輪回受罰,連同她的命格簿子也被一起帶走了。隗七在司命府了解到這些年真君在天上的事,他又在九重天之下,見到真君神格暗沉,他擔心真君存了必死的心,不會願意化劫回天,就尋了一個去地下的法子,來找我們幫他捏碎神格,自跳天門,去泰山仙府拜求解法。”
南泥全身止不住顫抖,咬緊牙關,質問道:“你們幫他了?”
甘歌再一次扭頭躲避南泥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