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宿舍裡一陣寂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又或者誰也不能說話,甚至此時的情況更為糟糕——
謝途覺得自己渾身都無法動彈。
這讓人覺得自己就是砧闆上的魚,随時都能由人提刀砍上幾次。
眼前的黑暗逐漸吞噬了床闆邊緣的輪廓、頭頂的燈盞,漸漸地掐滅了最後一絲模糊的光,最後仿佛變成了真實可感的重物,壓在了身上。
黑影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可是謝途什麼都看不見,最後隻感覺渾身上下針紮般的疼,随後墜入了深沉的黑暗。
——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謝途習慣性地想賴個床。
翻了下身,他一手抓了個空,心下一奇怪,想着“我被子去哪兒了”“算了快起床了吧,新的腳本還沒寫好”“昨天下播就好累”“等等下播之後幹了些啥”。
意識漸漸回籠,謝途坐起身來,體會到了垂死夢中驚坐起。
床闆很硬,被子更是沒有,随着他驚坐起身,順着嘎吱一聲。
莫名進入一個遊戲直播間的經曆猶如走馬燈一樣在腦子裡滾了一遍。
與此同時,床闆再是一震,沈知周、許肖和吳子豪都醒轉了過來。
謝途揉了揉太陽穴,噩夢蘇醒之後還在夢中,那才是真的噩夢。
【校規更新:考試不得作弊。】
人才清醒,冷不防就收到了系統的新提示。
先前劉曉曉給的校規手冊被錄入到了系統模塊當中,此時更新了一條,閃爍着金光。
此時宿管的聲音再次幽幽從門外傳來:“按時吃飯,按時洗漱,按時睡覺……”
“學生應依照課表上課……”
四個人再次聚集在光線昏暗的燈光之下,彼此看了幾眼,卻都沒有開口說話,隻能勉強用眼神示意。
最終是持有武器的沈知周和許肖在前面把宿舍門打開,接着四個人走到了宿舍樓的門口。
走出門口的時候,謝途覺得身上的重感消失,緊接着道:“……欸,可以說話了。”
對一個話痨來說,強制禁言堪比酷刑。
“你說……”
謝途本來想繼續說晚上碰上的事,然而一轉眼,身邊隻剩下了隊友沈知周,并沒有再出現許肖和吳子豪的身影。
看來遊戲系統又一次将不同組的空間給分割了。
沈知周道:“你繼續說。”
經曆晚上的事,謝途覺得卷進遊戲的人被迫分散在不同空間也不算什麼大事,于是又道:“我是想說,昨天晚上,你看見‘黑影’了嗎?”
沈知周搖了搖頭,道:“當時大家都不能動,我感覺……”
他難得頓了頓:“有點兒窒息。”
說起來謝途也覺得自己呼吸滞悶,不過比起針紮般的疼來說,就不值一提了。
【小賣部商品更新】
系統在這時候再次進行提示。
謝途戳開模塊一看,小賣部裡面更新了一個商品:醫療包,包含創可貼、棉簽、抗炎膏藥、冰袋等物品,耗費點數是5。
無論是彩蛋關會給的獎勵還是更新的商品,都會給謝途一種不祥的預感。
手表時間臨近早課,謝途和沈知周并沒有在教學樓外四處溜達,而是很快回到了三年二班的教室。
教室裡坐滿了學生,走進來的老師不是在周二出現的那一位,但同樣看不清臉,拎着一摞試卷,由劉曉曉分發了下來。
謝途領到了一張,上面紅黑交雜的字迹十分模糊,盯着模糊的卷子,謝途一下子能體會自家爺爺沒戴老花鏡時能看到的近景。
唯一一個特别清楚的地方是名字:
陳亞敏。
這時候沈知周輕敲了一下他桌沿,謝途一擡眼,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他們關注的三十七号同學。
那個同學将書和試卷摞得很高,兩耳塞着白色耳機,腳邊擱着一個籃球。
但是這個同學稍顯瘦弱,而且就算五官模糊,也很明顯是個清秀的女孩子,和昨天的三十七号毫無相似之處。
“其他人呢?他們的座位每天在變麼?”
根據謝途的記憶,至少前面兩排的人,都沒有什麼變化。
沈知周也跟着搖了搖頭說:“沒有變化。”
此時站在講台上的老師忽然開口說:“我從來沒有帶過你們這麼差的班。”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五官倒沒有那麼模糊了,隻是露出的眼睛黑洞洞的,并非單純沒有神采,而是根本沒有眼珠。
“上次的模考,考上三位數的人一雙手都能數過來。”
“這樣下去,你們有什麼能力考上好的高中?大學?還有什麼未來?”
“一群廢物!”
教室裡是死一樣的沉默。
或者說,這間教室本來也就隻有謝途和沈知周這麼兩個活人。
比起沉默,更令人呼吸驟停的,是老師開口說話之後堵在心口的壓抑。
那或許是座位上的“陳亞敏”,或者說在座過的每一個人,都經曆過的情緒。
“今天大課間結束,大家不要在外多逗留。”
“馬上就是市統考,我們再進行一次模拟考。”
老師再一次開口,謝途将試卷置放在桌面,一手不安分地在抽屜裡一薅,忽然薅到了一個東西——
是一個淡藍色封皮的本子,扉頁寫着名字“陳亞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