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而鑫力是裡面最爛的草台班子。
這是林念禾入職鑫力短短半個月後就頓悟的終極哲理。
邁巴赫後座,
徐寒一手撐着腦袋,昏昏欲睡。
車廂内靜悄悄的,林念禾面無表情地擡眼和後視鏡裡的助理對視。半晌,她伸手,拽了下身邊男人的衣角。
“小徐總,到會所了。”
她發誓,這是她迄今為止發出過的最谄媚的聲音。像清宮劇裡的大太監……
徐寒睜開眼,少見地沒有發脾氣,隻冷漠地嗯了一聲,就徑直下了車。
助理劫後餘生般地沖林念禾遞過去一個萬分感激的眼神,接着馬不停蹄地推開車門跟了上去。
走廊,侍應生領着他們一行人入座包廂。
大少爺脾氣本來就一般,因為臨時組的飯局耽誤他晚上的酒局,這會兒渾身上下正散發着一股不情願上班的怨氣。林念禾坐在他的左手邊,也往外嗖嗖冒着加班的怨氣。
助理掃了兩人一眼,心想自己要不是貪圖那點工資,早撂挑子不幹了。
就在徐寒差點在飯桌上睡過去的時候,門被推開。
領導邁入門的刹那,林念禾瞬間挂上笑容。直到看清為首人的臉時,她的笑突然僵住。
不光是笑,連帶着身體的僵硬。徐寒一個人上前跟他們打完招呼,衆人落座,他蹙眉看向還站在原地的林念禾。
“知道你不想上班,你以為我想?”他走過來,壓低聲音,“你給我态度放好點,越早哄完他們,越早下班。”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林念禾工作能力強,連帶着拔高整個部門的工作效率,實現準點下班的偉大夢想。
隻有和她共事過一個月的徐寒知道,這人看着溫柔性格好能力強,實際上内心想法比誰都豐富,喝多了罵起人來比誰都難聽。
林念禾沉默地收回視線。
身側頗有壓迫性的存在,壓得她呼吸都微微紊亂。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挑的座位,明明剛才都有人把主座讓好了,他長腿一邁跨到她身邊坐下。
熟悉的冷香萦繞周側,林念禾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記憶深處的事,偏偏大腦不聽使喚似地開始循環播放往事。
她下狠勁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疼痛找回些許理智。
"小林今天怎麼不說話啊?"
一道男聲插進來,林念禾尋聲望去,不太熟悉的臉。她在腦子裡搜尋了幾下,想起來是之前酒桌上為了簽項目和她對灌酒的一個鼈孫。
"最近有點感冒,這會兒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她笑着解釋。
對方沒再深究。
聊了沒幾句,開始進入正式的酒局。
徐寒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讓她以身士卒,替他擋酒。
沒人性的資本家。
暗戳戳在心裡罵了一句後,林念禾忙倒了杯酒擋在他面前。
從她畢業那天起一直到現在,還是沒能明白酒局文化。一群所謂标榜的成功男人通過酒精來實現最底層的控制欲。
這杯酒你喝了,算你識相,你不喝就是不知好歹。
就好像她喝的不是酒,是對方身為男人的尊嚴。
尊嚴泡水,那還叫鬼的尊嚴。
腦子裡暈乎乎的,酒精順着食道滑進胃部,空落落的肚子對于她不愛惜自己的行為發出抗議。
同行的徐寒助理見她不适,于是立刻迎上前補位。
她坐回位置,為了躲酒四分的醉意硬是演成九分。
徐寒對于她堪比奧斯卡的演技早見怪不怪了。
裝乖扮好能裝到如此水平,也算是本事。有時想跟周圍人抱怨兩句,甚至找不到能懂他的人。
因為隻要一聽見他的話,他們都會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種"小徐總在職場霸淩林念禾"的表情。
次數多了,某些時候就連徐寒也開始逐漸懷疑是不是原因出在自己身上,比如他過于刻薄?
林念禾今天穿的是一條黑白長裙,坐下後裙擺堪堪遮到小腿。撐額休息時,她聽見席間有人跟她說話。
“小林,我記得你是清北畢業的?”
“對。”她強撐起情緒,态度謙虛:“也是走運考上的。”
對方聽見後,很浮誇地猛拍了下大腿,“喲,這麼算起來,你和霍總是校友啊!”
他剛在旁邊想了半天的話題,就為和霍鋅搭上話。
木幸的總裁,如今多少人求着見一面都見不着。人回國短短半年,手段狠厲,咬下業内好幾塊大肥肉。
據說還是某個華裔老錢家族的繼承人回國曆練。
這背景,這手段,他要是能投其所好,直接一步登天。
林念禾愣了下,想撇清關系的話語剛到嘴邊,一片光滑冰冷的西褲面料倏地貼上她的小腿。
皮膚透過衣料緊貼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在這種觥籌交錯的場合,好像在給她某種奇怪的暗示。
自己應該是瘋了,才會覺得霍鋅故意貼上來。
林念禾默默安慰自己,餘光掃到旁邊,才意識到兩人的闆凳中間隻隔着一小段距離,比其他人都要近。
怪不得會不小心碰到。
她吓了一跳,不敢扭頭去直視霍鋅。杵在原地等了幾秒,發現他依然沒有想要把腿拿開的苗頭,不留聲色地微微并攏雙腿,重新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