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妻子在丈夫病危的時候,比正常情況下還要理智。
霍鋅靠在牆壁上,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并不好聞,已經深夜了,但忙碌的急診依然很吵雜,救護車新送進來的病人被醫生們急匆匆地推進搶救室。
司機和助理早被他打發回家,留下車停在醫院。
病房裡,林念禾無聲地替江予州撚了撚被子。如同巨石壓在心間,她說不出話,更想不通明明隻有一天沒見,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出了病房,一擡眼,撞見還沒走的霍鋅,她心裡有些驚訝,面上沒表現出來。一顆心方才全系挂在江予州身上,這時才注意到霍鋅在送她到醫院後不僅沒走,還陪到現在。
林念禾和他對視,自覺他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才守到現在,于是說道:“謝謝霍總送我一程,時間不早了,就不打擾您了。”
言外之意是他可以滾蛋回家,别留在這打探前女友的私事。
深更半夜,縱使在公共場合,一個一米八多的男人站在她跟前,林念禾還是覺得沒有安全感。
像是沒聽出她話裡的含義,霍鋅低頭俯視她,平靜的眼眸像一潭看不見底的湖水。
“不送送嗎?”
二十七歲的成年男性要她送?送什麼,送他去西天嗎?
“司機走的時候跟我說,你的包不小心落在車上了。”他問,“順路去取還是等你方便的時候來拿?”
林念禾忽然一噎,仔細回想,發現他說的是實話,包确實落在了霍鋅的車後座。
那是她托朋友從香港代購的新款某大牌包包,今天心血來潮第一次背出門。
她不想和霍鋅有其他聯系,改天取包什麼的,太過暧昧。畢竟高二倆人挑明心意的那次,就是他借口誤拿了她的試卷,把她騙到他家。
可深夜,孤男寡女去車裡拿包,也很奇怪。
正當她還猶豫不決,霍鋅淡聲道:“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車裡拿給你。”
這樣一來,霍鋅就得多麻煩一趟,市醫院的停車場在最左側,急診在最右邊,一來一回多走不少路。
林念禾的良心突然開始不安,因為自己而給對方帶來麻煩是她最接受不了的事情。她悄悄打量了一眼霍鋅的表情,從頭到尾都很正常。
不像是在打什麼壞心思。
想到這裡,林念禾默默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巴掌。是有多自戀才會認為分手三年,主動把她甩了的前男友會對已婚的自己心懷不軌。
“不用了,還是我跟您一塊兒去拿吧。”
霍鋅沒再拒絕,看上去似乎也想早點回家,“好。”
電梯離病房不遠,鮮紅的數字跳到所在樓層,電梯門“叮”一聲打開的瞬間,裡面空蕩蕩。
林念禾準備邁步進入的瞬間,腕間一股巨大的力氣扯着她。
等她反應過來後,人已經被拽進了樓道裡。
漆黑的空間,她被壓在牆壁上。極具侵略意味的男性身軀和自己間隔不足十厘米,隻差一點就能親密相觸。林念禾感覺到一道視線正緩緩地審視着她,像兇獸抓住獵物前平靜地思考怎麼撕開食用。
媽的,狗東西。
她就知道這狗玩意兒沒安好心。
手腕被他用力攥住,反壓在她的腰後,林念禾用力掙紮兩下無果,怒氣蹭地一下沖上了腦門。
"放開我!"
"瘦了。"霍鋅垂眸,低聲道,"他就是這麼照顧你的?"
原本帶肉的臉頰,現在輪廓分明。整張臉比三年前清瘦不少,褪去之前的青澀,此時生氣冷臉看人倒有幾分唬人的架勢。
林念禾小的時候挑食,林母忙着工作,家裡隻有外婆帶她。老人做飯單一,翻來覆去就那幾道菜,她氣性大遇到不愛吃的飯就不吃,
高中第一次見她,他就覺得瘦。
後來更是花了許多時間,硬給她喂得稍微圓潤了一些。
不等林念禾開口罵人,男人的身體率先壓了下來。僅剩的那點距離頓時消失,他松開她的手腕,接着緊摟上她的腰。林念禾猝不及防被後腰上的小臂帶得前傾,兩人之間密不可分。
體溫隔着衣物傳遞過來,氣息糾纏。
"你就找了這麼個廢物?"
是廢物,躺在病床上時日不多的廢物。
他可沒什麼同情心,對一個絕症患者惡言相向,霍鋅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正常人說完這種話,會半夜睡不着起來後悔地扇自己兩巴掌。但霍鋅是那種半夜起來,給别人兩巴掌的人。
林念禾仰頭望他,很想擡手扇他一耳光,聲音發緊:"我找什麼樣的人和你有關系嗎?"
"他是我合法的丈夫,民政局領證宣誓的時候,我們彼此承諾過無論健康還是疾病,都會陪着對方。"
"哪怕有天他真的不行了,我也會把他從鬼門關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