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本就心急又擔憂,好好的出去一趟,回來卻如此遍體鱗傷。
見他還在狡辯隐瞞,不由得怒從中來,用點力捏了一下傷口,疼得少年龇牙咧嘴。
靈靈将他的雙手輕輕攤開放在膝蓋上,血迹瞬間浸染她幹淨的衣裙。
她包住那雙手後張開,掌中出現一個瑩藍色的透明圓圈。
亞倫知道她要做什麼想抽回手,“不,不用。”
靈靈擡頭瞪了他一眼又低下,他的神經一抽,那一眼裡除了氣憤,還有他看不懂的悲傷,少年就徹底不動了。
他一向受不了靈靈除了高興之外的神情,想為她做任何事,想讓她高興,開心。
時至今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他一向遵從本心。
不過,他知道自己是高興的,他甘之如饴。
可是不知為何,靈靈後來總是笑得苦澀,總是病痛纏身,不管他怎麼努力,她都笑着搖頭說沒事。
圓圈擴散凝結成球,裡面生出藍色的水珠,浮起又落下,穿過手掌飛進傷口裡。
血迹停止,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結痂,劃痕愈合消失不見。
亞倫知道自己勸不住。
靈靈就是這樣的,倔強又可愛,勸了靈靈還會生氣,索性放松片刻休息一下,想想退路。
他剛剛在戰場偷聽到亞行的消息,就馬不停蹄跑了回來,手也是在那個時候傷到的,幸好他在家裡找到了靈靈。
無論如何,不管亞行說的是不是真的,基地的人是還沒有動手還是準備動手,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還有機會送靈靈離開。
不知道亞謹他們如何,有沒有找到卡洛斯。
他沖下來的時候迎面撞上卡洛斯,正巧身後有病毒偷襲,就讓卡洛斯幫他擋一下。
他則謊稱在另一個方向發現了線索,然後叫亞謹趕緊去協助,這才借機擺脫了幾位信使。
亞倫擡頭尋找着,從建築的縫隙裡看到外面有限的天空。
還是那麼暗沉,紅色氣團越來越多,屏障上的藍色波紋被撞擊地越來越大。
再往上的頂端,到處是炸開的火花,無數小點從上面掉落下來又消失不見,比他下來的時候還要激烈。
打了那麼久,還是到了這一步。
【看來,隻有決一死戰了,身為佛倫斯的繼承人,我勢必會與佛倫斯共存亡,已經從戰場上逃了一次,不可能再逃第二次,不過,就算是死,我也會護你周全。】
竭盡全力最終還是無能為力,有了覺悟之後人也就輕松下來,盡人事聽天命吧。
治療的中途,警報聲竟然停下了,這還是第一次自動解除。
為什麼?
亞倫低下頭,想在最後時刻和靈靈說會話,視線裡卻發現女孩裙擺下的腳是光着的。
原本瑩白的玉足粘染了不少污漬,還有一點劃痕紅腫,幸好沒流血,他知道靈靈的肌膚是多麼脆皮。
靈靈似有所感,先行開口,“别管它,光腳跑得快,沒有聲音,不過,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外面很嚴重嗎?”
還是那樣淡淡的語氣,明明是問句,卻也不是想得到答案的姿态。
亞倫也沒有回答她。
他不想撒謊,不想對靈靈撒謊。
傷口愈合的很快,球内還剩幾顆大水珠的時候,手掌上原本猙獰的傷口,已經變成了兩條肉粉色的疤痕。
亞倫一直都覺得靈靈這項能力堪比神仙,比靈丹妙藥都吓人。
亡靈體本就是另一個神。
不過,它以前,不是這樣的。
在沒有那次重大事故之前,靈靈明明隻揮揮手就能治好比這更嚴重的傷。
明明那時候治療能力是燦爛的紅色,而不是C藍細胞的藍色。
亞倫想讓靈靈停下來,追蹤的人已經離得很遠,現在要趁爸爸還沒找到他們之前,盡快到飛船那裡去。
他嗓子幹澀咳了一聲,卻見靈靈似乎極其氣憤地突然大張開手掌。
水球從手掌處迅速張大,包裹住他全身後炸裂消失,水珠穿入身體。
亞倫看到自己腰腹處的傷口,血液再不往外流,但也隻到如此。
靈靈看向自己的雙手,低垂着頭,不說話。
亞倫看的也很難過,心裡難受,都是他的錯。
他擡起愈合之後還算幹淨的手,裹住她的雙手,雙雙交疊住,而後放到唇邊,用失去血色的唇瓣輕輕吻下。
靈靈擡頭看他,眼中是愈發濃烈的悲傷。
她似乎察覺到了這次的不尋常。
這一對視,亞倫改了主意。
少年解除堅硬戰甲,換成同色休閑服,然後揚起輕松的笑容,張開雙臂将眼眶濕潤的女孩攬入懷中。
他的血不會玷污女孩的衣裳,這便足夠了。
亞倫将女孩的頭放到自己的頸窩處,發尾擦過他的臉頰,他偏頭蹭蹭,滿是安撫。
這裡傷痕少,她看了就不會那麼難過。
少年擡頭看向穹頂之上不斷掉下來的能量球,穿過防護屏障被隕墓閣所在方位吸取,轉換成粉白色新屏障的一部分。
那是死去的戰士。
亞倫情不自禁滑下一滴淚,低聲呢喃,又好像在寬慰自己:
“沒事的,大家都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靈靈盯着他脖頸和鎖骨處的幾個燙傷,裡面的肉都燒焦了,留下暗黑色的血痂阻擋血液外流。
她閉目埋頭,小心避開傷處,側臉蹭蹭。
任由淚水離開眼尾,擦過臉頰,滑落到少年身上,滲透進他的衣服和肌膚。
【靈靈:粥粥是個大騙子。】
【亞倫:就這樣吧,就這樣,也不必再多說什麼了,無非是些告别的話,徒增悲傷,最後的時間,抱一抱吧,我的心上人。】
【亞倫:對不起。】
亞倫最後大力地緊緊抱住懷中人,然後極速洩力松開手,遲一秒他怕自己反悔。
少年正要起身,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卻聽頭頂“锵!锵!锵!”,柱子頂上傳來幾聲槍械聲。
熟悉的聲音使他心一緊,忙将女孩捂在懷裡轉身往上看,頓時瞪大了雙眼——
怎麼會?
縫隙間灑下的光照出上方來人的樣貌,四個全副武裝的實驗員手持槍械,腳踩圓盤,護目鏡後的眼裡滿是氣憤,槍口正瞄準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