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帶上的攻擊還在不斷加劇,戰場上幸存者還在負隅頑抗,他們都做好了決一死戰的心理準備。
就在這時,一顆發着紅光的什麼東西從身後嗖地飛了出來,速度極快,所到之處簡直叫人呆愣在原地。
化型的敵軍掙紮着自燃,痛苦嘶啞的慘叫,病毒氣團直接消散成煙。
他們拼盡全力也隻能自保的場面,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紅光拉到了巅峰。
這些在心裡想象了無數遍的畫面突然就成真了。
活人的腳底出現紅色法陣,沒人看得懂紋樣,隻覺得和夫人的技法極其相似。
法陣帶起一個同色的圓圈包裹起來,燃燒的火焰傷不到他們。
衆人紛紛停下動作,視線追尋那道光束,感覺傷痕累累的軀體不再流血,疼痛感也減弱了。
那束光直朝最遠處的水星而去,那是離太陽最近的行星。
災神阿爾迦就在那裡。
水星下半部分被一大團黑霧籠罩着,眼見就要吞沒,不知是誰在前面喊了一聲。
“是亡靈!是亡靈!”
“我們找到亡靈了!”
“我們有救了!”
“好啊!”
夙願得償,歡呼聲一浪勝過一浪,越來越多的紅色法陣亮起,圓圈大大小小,像沾了紅色水吹出來的泡泡。
他們隻能看到星際水平線上,太陽爆發出一道耀眼的光,和光球一起直擊入黑霧中。
黑霧劇烈扭動竄上去将整個水星吞沒。
光消失在黑暗中,隻有星星還在閃爍。
大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憋口氣頂住。
靜默了一刻之後,像是耳鳴,有什麼生物的鳴叫聲哀嚎,撕扯,消失的光再次從黑霧中如針刺般炸開,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霎時一陣火光沖天,狂獸亂嘯,圓圈阻擋住爆炸的熱流氣浪,他們能清晰感覺到那種熟悉的觸感。
如果沒有這個圈,必死無疑。
叫聲響了很久,當聲音逐漸停下的時候,人們慢慢松開手擡頭往遠處看。
銀河還是浩瀚黑沉,星星還是那麼多那麼亮,星球恢複到原來的模樣。
地球上沒有任何詞語,能夠确切形容出他們現在的感受。
如果不是他們曾浴血奮戰,如果不是星球表面不可忽視的斷壁頹垣,廢墟碎片。
如果不是發現親人不見了,手裡沾滿愛人的血,如果不是傷口的痛感開始複蘇,一切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最實際的感受就是檢測儀器上,代表阿爾迦生命迹象的位置,徹底成了灰色。
這兩萬多年的任務終于在這一代,在這一天,在此時此刻宣告結束,那些死去的同胞可以安息了。
“嗚——”
勝利的号角吹響,歡呼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大。
“我們勝利了!”
“我們活下來了!”
幸存者們歡呼雀躍抱在一起,淚灑戰場,在硝煙中大聲喊叫,要把心中的悲痛,委屈,痛苦,快樂全部喊出來。
所有人都在集結,他們隻知道佛倫斯的宿敵終于死了,自己的命保住了。
無人在意那道最後保護他們的紅光到底如何,也沒有人關心那個突然出現,名為亡靈的女孩在哪。
一切黑暗都歸于塵埃,什麼也沒有留下。
生命會随着太陽升起,重新照耀銀河線的時候再次循環反複,一切又是重新洗牌。
不管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不管現在是生是死,不管廢墟下掩埋的是光明還是黑暗,記載的曆史裡隻留下了稱贊和崇拜。
會有新的人來接替懸空的職務,會有人負責打掃混亂的戰場,會有人為犧牲的戰士立下墓碑。
如果你幸運留有屍體的話,那麼還會有人竭盡全力找尋你的屍骨,一塊塊一點點挖出來,然後拼湊在一起全部裝在盒子裡火化。
還會有人逢年過節為你打掃墳墓,為你焚香祈福,讓你知道,這世上還有人記得你。
這是佛倫斯的人情。
曆史更疊,改朝換代,鬥轉星移,過往雲煙皆化作泡影,誰還會記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和青澀膽大。
亞倫:“你好,我叫亞倫,很高興和你交個朋友。”
亡靈:“。”
亡靈:“粥粥會永遠和靈靈在一起嗎?”
亞倫:“會的,一定會的,我保證。”
亞倫:“靈靈你是小精靈嗎?”
亡靈:“粥粥,我喜歡這裡,當然更喜歡你。”
亞倫:“你是?”
亡靈:“小孩兒,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亡靈:“粥粥,你後悔了嗎?”
亞倫:“我後悔了,我不該帶你回來,下一次,我一定會把你藏起來,隻有我們兩個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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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倫斯
戰後,塔台
突然現身的亡靈在最後一刻拯救了整個佛倫斯,拯救了地球,因此破裂損毀的不算很難看。
一切坍塌毀壞都在重建,機械臂像雜草一樣長滿了整片土地,混亂的秩序重新接上軌道。
灰撲撲的小凳子上,高大挺拔的男人手裡拿着死去戰士的名單在整理,一筆一劃書寫着烈士的名字。
原本端着的一身冰山氣息随着戰争結束也漸漸消融下來,隻剩下性子裡的平淡。
他本可以不用如此,也不必親力親為,還有大把更重要的事要他去做,可他現在隻想呆在這裡做這個。
因為水橋羽要他在這裡等他,他和亡靈離開之後,隻留下了這一句話,“乖乖在這裡等我,如果我回來看不到你,我會生氣,再也不理你了。”
爆炸聲停止後,歡呼聲卻讓他的心破天荒地開始慌亂,心率不穩。
這是從未有過的,明明這該是夢寐以求,夙願得償。
水橋羽說過,腦子混亂一定會出錯,而寫字可以平心靜氣,理清思緒,所以他在寫。
活下來的實驗員大部分都出去做事了,偌大的空間裡隻有幾個人。
有人在維修機器設備,有人匆匆忙忙在記錄數據,有兩位在通報外圍戰況,召喚幸存者返回基地。
“boss,我們這個……”,娜莎爾哽咽,指着屏幕一處請示。
小行星帶上,圍着一圈人,中間染血白布下蓋着的,正是卡洛斯。
中央大屏滾動名單上,保持亮燈的頭像少之又少,前排幾乎全部挂灰,這是戰死殉職的信号,四位信使無一生還。
亞瑟攥緊了手中的紙張,他親生創造的孩子,終是沒能得到命運的眷顧。
“嘭”,電梯處傳來碰撞聲,打斷了兩人的情緒,二人擡頭看去。
恍若曆史重演一般,一個身着破爛盔甲的士兵連滾帶爬地走出電梯,招着手找人。
“boss,boss……”
就近的實驗員想将他扶起,沒扶起來,這人傷的實在太重,無處下手。
亞瑟走過去,那人猛地吐出一口稠血,熱淚滾落,喊出的聲音飽含悲痛,“boss,祭司大人,夫人他……”
“……死了”
“嘩啦”,亞瑟手裡的文件滑落。
那些寫滿了标正字體的紙張洋洋灑灑飛舞起來,混着大窗透進來新的太陽光,獲得短暫的自由之後,落在地面上。
小鹽粒大片大片刮進室内,屋外白茫茫一片。
佛倫斯的第一場大雪,因為終于結束的戰争,終将是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