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聽也不感興趣,但是沒辦法,她動不了絲毫。
她就像個被迫學習的植物人,精神自主抵抗外界聲音的行為使她極其煩躁,越發憎恨厭惡,因此,對于進入腦子的一切信息,尤其是名字她都極其排斥。
寂靜的時候她很有時間思考。
她有媽媽,但媽媽死了。
她一出生媽媽就死了,她隻見過照片,外婆說她和媽媽長得很像,尤其是五官,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如出一轍,有時候會是紅色。
她從來不敢在外婆思念媽媽的時候看她,她知道如果看到那麼像媽媽的眼睛,外婆隻會哭得更難受。
所以,媽媽是她害死的第一個人。
媽媽肯定恨死她了,恨不得根本就沒有生下她,否則她現在一定還活着。
她本該幸福地和外婆生活在一起,繼續走自己的人生,外婆也不會失去女兒,常常以淚洗面。
對啊,我害死了外婆的女兒,外婆肯定也會恨我的吧。
不,不能這麼想,外婆對我那麼好……
頭好疼,還有誰,還有誰
爸爸?她沒見過,就當他死了吧。
還有外婆,外婆不見了,聽着像是救起來不讓我見,還活着就好,見不到才是安全的,隻要離開我,外婆就是安全的。
那個該死的男人說的話,她是一個标點都不信的,外婆對她那麼好,怎麼可能不是她的外婆。
啞巴叔叔。
叔叔也死了,外婆應該是見到了,他保護了外婆,她會還的,可是要怎麼還呢?
還有小四,小四也死了,死了啊。
我一定會殺了他!
我一定會殺了他,
我一定會殺了……
……
誰
是誰
殺了誰?
……
我要幹什麼……
……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開始生不起任何情緒,記憶也開始模糊,就像這個信息剛局促劇烈地經過腦子,下一秒就被一大盆冰水澆頭而下,平淡地接受了一切。
她本就不同于人,到現在也明白過來,自己确實是個禍害,實實在在的,禍害,那些無辜的人确實是被她害死的。
來了大半個月,她變得毫無反應,無時無刻不有人來抓她上實驗台,從她有意識開始人就變得很奇怪,仿佛失去了自主意識。
心裡很空,很迷茫。
她每天醒來之後隻能縮在床上的角落抱膝而睡,或坐着或躺着,在一個看起來很高科技的醫療場所裡,掙紮冷漠,麻木到自閉。
她的外形也變了,如今的她隻有六七歲大小。
實驗室裡有個膠囊機器,她在裡面躺了好幾天之後,出來就變小了。
很奇怪,她也平淡接受了。
女孩的精神狀态表現地越來越虛弱,原來的記憶也在快速衰退,這是亡靈體特有的自我保護機制。
為了防止因為記憶裡的指示使得身體受損,所以自主删減記憶,壓迫身體冷靜下來。
這也是他們唯一可以鑽的空子。
那些流傳下來的系統和機器,簡直就像是特意為了這一天而準備的。
來到這裡的第33天,至少大屏上是這樣寫的。
同樣的開門聲響起時,抱膝而坐發呆的女孩隻是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将頭埋得更深,她聽見那好像沉寂在記憶裡的溫和男聲對另一個人說:“去吧。”
去什麼,誰去,無所謂,别來打擾她就好。
有什麼人走了進來,好像還發出了什麼動靜,驚訝,疑惑。
這次話落之後空間裡很安靜,仿佛連儀器都聽不見了,她感覺有個人盯着她看,然後不斷靠近她。
她隻能再次努力往牆角挪去,緊緊貼在冰涼的牆壁,身體窩在一起像一顆黑色的毛茸茸,配合着全白的衣服,似乎更像漏了餡的湯圓。
“你好。”
是一道溫和帶着稚嫩的聲音,陌生。
她不動。
空氣靜默幾秒之後,伊森拍了來人一下,空間裡明顯出現“啪”的一聲。
“嘿,放輕松,别闆着臉吓到人家,我就說你這樣沒用吧,多笑笑,白瞎一張好臉了,聲線再拉高一點,黏膩一點,哈,行吧,我先走了,加油啊,小古闆。”
他出其不意捏了一下男孩的臉,轉身帶着助手揚長而去。
男孩猶豫一陣,似乎憋起很大一股勁兒一般,臉都給自己憋紅了,突然伸出一隻手加大聲音:“你好,我是亞倫,很高興和你交朋友。”
他自以為自己用了十成十的誠意以及萬分的友好,使出平生最溫柔的聲音,可對方直接吓了一跳,湯圓抖了抖,将膝蓋往裡縮又退進好大一步,依舊不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