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本人終于還是有些羞澀,将喘息聲更重的老伴抱緊了些,掀開裙擺蓋在他抽搐的腿彎上,他的腿裡還有一顆無法取出的子彈。
她有些被盯地不自在,掐了老頭子一下,“你啊,一輩子就送那一次花,念叨多少年了還逢人就說,也不害臊。”
“哈哈哈哈哈”,周圍人都笑了起來。
人群大看還是整齊的灰色塊,但是從某個位置開始,大家有了話題,紛紛開始聊起來,聲音不大,都是歡笑的。
大家都有意的聊一些輕松幽默的話題,像彌留之際的遺言。
在這裡跪了那麼久,就算最後成功了,這樣的老骨頭回去,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不甚明顯的某處,有人歎了口氣,“等殿下有孩子的時候,肯定也是如此疼惜吧,可惜啊,看不到了。”
周圍人正覺不對,紛紛轉頭尋找來源。
與此同時,這麼多雙眼睛紮在身上,亞倫自然不瞎,他正要擡頭看去,就見那群原來平靜的灰色塊開始躁動,不由擡頭看向伊森。
卻見他望着躁動之處的方向,眼底黑沉黑沉,整張臉都緊繃着。
唯一不明真相的亞倫:ang?
∑(っ°Д°;)っ
人群中傳來一聲悲痛的驚呼,“閣老!閣老!你怎麼了?”
隻見那位說‘可惜看不到了’的老者,躺在一個婦人懷裡,借着忽閃的燈光,看到他面容安詳,像睡着了一般。
可惜事實是,老人已經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屬于老者的蠟燭熄滅,藍色火焰縮小到無,連煙霧都沒留下。
最前面的水橋羽心髒一縮,雙手一顫,呢喃了一聲,“來了。”
離他最近的人試探地擡手放到他的鼻翼底下,手一顫,他抖的唇向衆人說道,“閣老,去了。”聲音是壓抑的悲痛。
周圍人張嘴還來不及悲呼,旁邊陸陸續續,一個接一個悲痛的驚呼聲響起——
“張老!張老!你怎麼了?”
“劉老!劉老!你怎麼了?”
“老婆子!”
“老伴啊。”
“……”
一時像爆發瘟疫席卷似的,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原本的歡笑戛然而止,這是死神抽簽還是上帝賭博。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也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的面容都很安詳,沒有絲毫痛苦,像是睡着了,可他們都沒有了呼吸和心跳。
死一個人緊接着就熄滅一個蠟燭,短短一分鐘時間裡,原來兩三百人的地方,隻剩不到百來盞蠟燭。
意外來的如此猝不及防,活下來的人甚至趕不及該為哪一個人悲呼,手抖着,嘴唇張着,喉嚨裡的聲音總沒上來湧出去。
亞瑟的掌心被他抓出了血痕,往外冒着鮮血,他瞪着烏黑的眼盯着大門,緊咬下唇沒有往身後看一眼。
水橋羽說過,這是最後的通碟,如果太陽照下來之前還沒有成功,後面這群人都會白死。
起風了
原本稀薄的紅霧,也許是因為人的死去而越來越濃郁,有一片楓葉活生生從枝丫脫落,飄到一個正抱着死去老伴,壓抑悲哭的婦人。
她壓抑着哭泣,楓葉落在耳邊那一瞬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
她怔怔擡頭看向周圍,人不變,依舊在呼喊哭泣着,可她的耳邊全是寂靜,什麼也沒有,像耳鳴又不像。
腦中傳來水滴和風聲,有個聲音冒了起來,空靈的,悠遠的。
“我是隕暮閣的亡靈,我們同意了你們的祈求,現在需要回收你身上的血脈,同時你也會死去,請問你是否願意?”
這句話之後換了個少年的聲音,繼續給她解釋。
“我們早就預測過今日之事,因此才會想方設法,讓權位者務必留下我們的血脈。”
“逆天改命畢竟是在挑戰天威,代價自然無可估量,你們隻需要付出相應的生命數量,剩下的,自有别人為你們承擔。”
“那麼,請問你是否願意為了身後人,獻出自己的生命呢。”
她聽着聽着漸漸睜大了眼睛,眼中還有剛失去老伴的痛苦,現在多了震驚和原來如此。
這一刻痛苦消散,她變得柔和起來,點點頭,最後抱緊懷中的人,最後看了他一眼,像是要刻進靈魂裡。
她緩緩合上了眼睛,面容祥和。
抱在一起的兩人被一陣風托着,緩緩倒向地面,濺起了一灘紅霧,很快再次被籠罩。
旁邊剛呼喚了一聲的婦人覺察動靜,轉過身,“毓秀!毓秀!你這是怎麼了啊。”
蠟燭熄滅,和旁邊那根早已熄滅的蠟燭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