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一向不喜歡搞那些裙帶維系的人情世故,因此爸爸都把他的宣發做很大,很不差錢,哥哥們的也差不多,頭版頭條,就是要讓外面的人知道,看到他們心有嘀咕的亞倫殿下,為了保護他們,一次又一次出入戰場。
“粥粥很厲害。”靈靈誇贊他。
“靈靈也很厲害。”意外的計謀得逞。
亞倫上床進被窩,将帳篷大燈關閉,隻留下床頭小燈,又給靈靈墊了個靠枕,從書櫃裡拿出一個終端。
他一通操作之後,導出一個全息投影加載進度條,房間内一閃而過的昏暗,很快眼前出現各種各樣,分門别類的琥珀标本,小到微生物,大到參天老樹。
亞倫滑動指尖,“靈靈想看哪個?”
靈靈的眼中全是興趣,她直指動物科這個大分類,“這個,從這裡開始。”
亞倫便點開,任由它自動播放,靠在靈靈身邊。
屏幕又暗了一下,下一刻,從虛空底端呈現一顆小光球,微弱昏黃逐漸明亮,慢慢往上浮。
這是一堆細胞生物,小巧精緻,看不出形态,鑲嵌在或昏黃或銀白的液體裡,像極了珍珠,浮上的小珍珠往外擴,底下冒出更大些的标本。
靈靈看得目不暇接,想伸手去碰,卻直接穿過,她直接從被子裡站起來,走到中間去。
投影似百寶袋一般,不斷緩慢而平穩地吐出各種小動物的标本,過于巨大的也被适當壓縮,沒有任何影響。
靈靈站在床鋪上轉着圈看,似乎每一個都能吸引到她的喜歡,即使沒有觸摸感,她也樂于這個戳戳那個摸摸。
很快,琥珀球便填充了整個床鋪。
琥珀是為了保留美麗原貌,從古至今,裡面的生物大多不常見,飄着飄着,散發明黃光暈的琥珀開始出現藍色,這是海洋的生物,從水藻到藍鲸。
靈靈更加歡喜,将手攏在一顆粉色花帽水母的琥珀球上細看。
水母保持向上遊動的姿态,觸須如海藻般曲折,栩栩如生,美麗動人,隻有正常大小。
她雙手攏着這顆琥珀球,小心轉向亞倫的方向,“粥粥看。”
亞倫一直在看,應該說他的視線從未從女孩身上移開,他幾乎是在女孩叫他的下一刻,就正對上那顆昏黃琥珀。
這顆粉色水母竟然有一雙幽藍色的眼睛,對視上的一瞬間,眼睛被光閃了一下,反射回大腦的感應神經告訴他,那封存的水母觸手,似乎抖動了一下。
是眼花還是事實,亞倫不得而知,因為幾乎是同一時刻,靈靈周圍那些原本原地輕微浮動的琥珀,竟然運動起來,沿着不成規律的路線繞着她旋轉。
那些球本就碰不着她,似是起了一場風,靈靈将手裡的琥珀往上一抛。
他看到那顆水母球往帳篷頂上飄去,飄到某處突然炸裂開,似急墜的流星。
毫無征兆,琥珀如同玻璃般碎開消散。
下一刻,全部旋轉着的琥珀一起原地自爆,殘片向上聚攏在頂部,形成一片星河,靈靈就站在它的底下,竟然在朝他笑,笑得陌生,笑得奇怪,陰沉而玩味,從未有過如此的笑。
就隻是一眼,靈靈便擡頭,看向上面正在不斷變化的星河。
他的星河是潔白的,而靈靈的星河卻是金黃的。
亞倫幾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就要爬出被窩站起身,想抓住那自由仰望的女孩,想蓋住陌生的笑臉。
他有種強烈心慌的預感,如果這次抓不住,他就再也抓不住了。
少年爬也似的狼狽逃出被窩,身體卻失重下墜,匍匐在女孩腳下,用盡全力,卻隻能抓住她的裙邊。
他像個戰敗的亡國騎士,卑微地請求公主不要離他遠去,留在這裡,或者帶他離開,都好。
這種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到仿佛曾經上演過類似的情節。
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着靈靈張開雙臂,微仰身合上了雙眼,像要與這漫天星辰一起消散,脫離枷鎖禁锢的生物,紛紛浮動起來。
百寶袋的開口不再出現琥珀球,而是一顆又一顆水珠。
水珠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變成水流。
呼吸間,床鋪便變成了一汪水潭,迅速擴散漫上。
亞倫渾身動彈不得,唯一能感受到的,隻有掌下柔軟的觸感,讓他心慌,叫他害怕,心率失衡。
他很努力地驅動身體,費盡全力擡頭,隻對上高處那人微倪的雙眼,眼中全是漠然,宛如在看個陌生人一般。
這一眼直擊他的靈魂。
不該是這樣的……
怎麼會是這樣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