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好水之後紙張上并沒有起褶皺,亞倫曾經跟某位教授學過畫,自然也看過很多牛人,知道能做出這種效果的,說是熟練并不足以形容。
靈靈給他換了一支筆,把調好的色盤移到中間,“像這樣沾上墨水,先畫星空,鋪下半張墨黑,下面反射景物的顔色,可以加藍色,紫色,紅棕色點在下面,如果水幹了沒有染過去就加水掃,吹過去。”
亞倫剛剛得到特赦,現在對紙上一坨一坨的顔色有持無恐,還像模像樣地‘哎呀’一聲,仿佛很是抱歉。
靈靈沒有及時停手,隻是擡頭看了他一下,手中速度快了些,将下面空白的湖泊和高山都上好色,起好形,才收筆走到他身邊,給他換了隻幹淨的大筆,握着他的手。
她反過來用筆頭點點糊一坨的地方,“這種時候就是顔色不夠散,用幹淨的筆沾水暈染開就可以了。”
“那我直接……”
靈靈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直接上肯定是不行的,要邊粘邊吹,不能讓水滴落在同一個地方,這樣紙就會皺起來。”
“靈靈懂的真多。”
亞倫發自内心的崇拜。
女孩反而無動于衷,仿佛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一般,“畫多了就知道了,熟能生巧,常有的事,那你吹那邊,我吹這邊。”
“好。”
水墨畫是很快的,真正要用心的是大體之後的形,這幅畫沒有什麼細節,鋪好色修飾就好。
幫他改好星空,靈靈就放開手坐回原位,讓亞倫自己發揮,隻會在他‘不小心’搞砸的時候,坐過去補救。
兩人窩在牆角小地,倒真真出了點詩情畫意的氛圍。
亞倫發現靈靈的畫風畫法和教他的老師大相徑庭,有很多她自己琢磨出來的東西。
山可以帶些紅綠,可以勾幾棵小樹,飛鳥,湖泊可以勾水紋。
這樣,這樣,那樣,來回不過幾十分鐘,這幅星空夜景圖差不多就完成了。
小孩塗鴉與大師作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亞倫很肯定,就算他拿出十成真功夫,也達不到靈靈的水平,連他的老師可能都差之三分。
兩幅畫乍一看沒什麼太大出入,色塊也差不多,就是能看出神韻,他的很呆闆機械流水線,靈靈的有種說不出的生韻。
到最後靈靈抽出兩支扇形筆,拿剪刀修整了一下,讓它們炸毛,沾上白顔料,一隻遞給亞倫,站起來。
“星星是無拘無束的,要随機掉落,像這樣。”
她張開左手選好角度,換着力道撣下去,筆杆扣在手指上,一點點斑斑白點自由地落在紙上。
亞倫學着她的樣子照做,呆闆的畫面好像有些活力了。
“差不多了就要用炸開的毛尖畫流星,短一點就行,畫好之後要體現虛實,可以用手選幾個揉開,等它幹了之後,将細節勾勒一下就完成。”
亞倫啊亞倫,我們尊貴的亞倫殿下,叫他抖點顔料,他像大漢拿着繡花針,笨拙又固執。
靈靈笑着看他,幫他把快要散落的白沫點抹開。
“需要我幫你改嗎?”
亞倫想着快開飯了,這糟糕的畫也沒有必要改,“不用了,我沒什麼藝術天賦,準備開飯吧,我去準備一下。”
靈靈想說什麼,還是沒說,她放下筆和亞倫一起去洗手。
正巧已經返回的勞爾頓,和睡醒的暮琴掀開簾子走進來,暮琴直接大吸一大口,“哇,這飯菜的香味總是讓人心情愉悅。”
蹭飯的來了,亞倫自然不會放過,叫勞爾頓過去一起準備。
暮琴則是被昨天靈靈在小桌上畫畫刺激到,下意識看過去,自然也看到兩副畫。
以她的角度,第一眼看到的是亞倫的那一幅,她還有些疑惑,等她走過來看到對面那副的時候,才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走到對面,“我猜這是靈靈畫的吧,畫的真好看,筆韻神韻皆存。”
亞倫正在切蔥,“你這麼确定?明明有兩幅畫。”
暮琴白了他一眼,指着底下的畫,“這還用猜嗎?一看就知道是靈靈的畫風,我那個楓——”
她頓時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看向正在餐桌擺盤的勞爾頓。
靈靈沒聽清,“什麼楓?”
暮琴為自己說漏嘴深感抱歉,捂着嘴看向勞爾頓,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作為高層代表,且來此目的不純的勞爾頓,自然也收到了那幾幅原作,他上午在主理間拿到那個圖紋之後,就立即返回了數楓山。
他當時以為暮琴還沒醒,坐着又無聊,就在床邊打開終端,想着能看出點什麼,誰想被她看到了。
他隻能迅速收起圖紋,放大全圖,說是靈靈畫的。
為此他還花費很大的功夫,才阻止她立刻就要沖過來看現場,并且能保持正常,做出前一秒那樣的姿态,可惜還是……
他其實有些懊惱,不是對暮琴,而是對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對暮琴是越來越松懈,越來越不設防了。
對方可是能取代亡靈的雪凝,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勞爾頓沒控制住自己的神态,暮琴以為那悔恨的眼神是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