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孟家這些年,陸知鸢跟秦林悅接觸的次數并不多。
孟淮安作為孟家的長子,也是老爺子最器重的接班人,偏偏對做生意最不感冒,從小熱衷于研究星辰大海,最終也是讓他去了京市的航天研究院,做了總工程師。
他能說服老爺子,當然也是付出了代價的。
孟淮安在24歲這年迎娶了商業巨頭秦氏的長女秦林悅,為孟家帶來一大筆融資。
婚後二人相敬如賓,轉年就生下了孟南洲。
自此,孟淮安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而秦林悅,則代替了老公的職位,到孟氏控股的晟元資本擔任要職。
三方,各得其所。
秦林悅似乎很有做生意的天賦,晟元資本在她的帶領下利潤連年翻高,孟老爺子也越來越信任她。
他逢人便說,老天是看他的大兒子太不争氣,所以派給他一個能幹的兒媳婦。
也是因為秦林悅的能幹,老爺子對孟南洲的不務正業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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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鸢的座位正對食堂的門口,她無心繼續吃飯,喝了幾口拿鐵暖身,視線一直盯着門口的旋轉門。
飯點已過,食堂裡本不多的學生也走的所剩無幾。
一杯拿鐵見底的時候,旋轉門處出現一個一身煙灰色職業套裝的高挑身影。
陸知鸢忙起身朝門口的秦林悅揮手緻意。
“悅姨,我在這裡。”
秦林悅留着幹練的短發,臉上帶着很标緻的笑容,一身剪裁得體的套裝襯得她身材凹凸有緻,同色系的大衣挂在手臂上,走路帶風,妥妥的女強人風格。
陸知鸢幫她拉開對面的椅子。
秦林悅笑着坐下,把手裡拿着的印着寶格麗logo的紙袋放到了餐桌上。
“鸢鸢,這個給你。”
陸知鸢沒去拿,嘴裡一直說着拒絕的話。
“悅姨,您看您這麼大老遠還專門給我送過來,太麻煩了。”
秦林悅把紙袋往陸知鸢那邊推了推,臉上是看待小輩的那種寵溺,“鸢鸢,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快拿上,你也大了,得有兩件體面的首飾,你喊我一聲悅姨,我就有責任給你置辦這些。”
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陸知鸢也不好再拒絕。
“好,那就謝謝悅姨,我收下了。”
秦林悅雙腿交疊,靠着皮質沙發椅。
一個學校食堂的普通椅子被她坐出了老闆椅的味道。
陸知鸢擡眼看她,“悅姨,您說有事跟我商量,是什麼事,隻要我能辦到的。”
秦林悅沒有馬上說話,先是慢慢地歎了口氣。
“還不是我那個不孝子南洲,你說說,他要是有你一半的乖巧,我呀就謝天謝地喽。”
秦林悅說話吐一般留一半,陸知鸢還真摸不透她的意思。
“悅姨,是南洲又做了什麼惹您不高興了嗎?”她試探着問了句。
她一句話剛問完,就看見秦林悅剛才還陽光明媚的一張臉頓時變得烏雲慘淡,畫着精緻眼妝的一雙美眸就這樣水靈靈地濕潤起來。
秦林悅身體前傾,伸手握住陸知鸢放在餐桌上的手,開口時已經哽咽。
“鸢鸢,你也知道,這麼多年,我過得不容易。”
陸知鸢的手被她握得很緊,大眼睛眨了眨,并沒有接話。
秦林悅繼續。
“你大伯他醉心太空研究,家裡的事情他是一點都不管,把南洲扔給我一個人,我平時忙着公司的事情,還要照顧老人,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你也看到了,把南洲養成這麼個頑劣的個性。”
秦林悅歎了口氣,停頓了一下。
陸知鸢覺得,自己再不做出點反應,好像有點不給面子了。
她拍了拍秦林悅的手,“悅姨,您也别太擔心,南洲哥骨子裡還是個好孩子,就是頑皮了點,慢慢他會懂得的。”
秦林悅搖頭,“鸢鸢,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生的孩子我了解,他呀,跟他爸一個樣,根本沒有做生意的天分,我一個女人管理着那麼大一間公司,不知道背地裡受多少非議呢。”
說完,秦林悅眼眶一轉,真落下幾滴淚來。
陸知鸢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驚慌失措下,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秦林悅雙手包裹住陸知鸢的手,握緊,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鸢鸢,大家都是女人,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南洲是不行了,我也不指望他進公司幫我,但是……”
“就好像你大伯當初聽爺爺的話娶了我一樣,我必須讓南洲為孟家做出他應有的貢獻,靠酒店服務業起家的白家,如今在業内風頭正盛,他家女兒跟你們也差不多大,你應該認識,小的時候一起玩過的,白初薇……”
“如果南洲他能娶到白小姐……”
聽到這裡,陸知鸢不能再繼續裝不懂了。
她用了點力把雙手從秦林悅的掌心抽出來,一張粉嫩的小臉漸漸地沒了顔色。
“悅姨,您别說了,我懂。”
秦林悅剛才那布滿淚水的眼眶瞬間亮了三分,再次準備去握陸知鸢的手。
“好孩子,悅姨沒白疼你。”
但是被陸知鸢躲開了。
她的身體往椅背靠了靠,雙手放到了膝蓋上。
秦林悅看她的小動作,知道是有些不開心了,随即從手包裡拿出來一張黑卡,從桌面上推了過去。
“鸢鸢,是悅姨對不起你,這張卡你收下,就算你不能嫁給南洲,我還是會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的。”
陸知鸢沒動,也沒接那張卡。
下一秒,她迅速起身,拿起自己的帆布兔子包,準備離開。
“悅姨,我先回宿舍了,你回去慢點。”
秦林悅連忙起身攔住她,好說歹說把卡塞進她手裡,“好孩子,你不要因為這個就跟悅姨生分了,爺爺那邊……”
陸知鸢懂了她的意思。
孟爺爺是一家之主,秦林悅肯定不敢違抗老爺子的意思,更不敢貿然去提退婚,她的意思,是讓陸知鸢去跟爺爺提嗎?
……
人居然可以不要臉到這種地步嗎?
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義。
陸知鸢後退半步,身體與她拉開距離,扔下一句不鹹不淡的話。
“悅姨,孟爺爺他在我無家可歸時收養我,照顧我十年,為了讓我爺爺臨終安心,還特意定下我和南洲的婚事,如果現在我去跟爺爺提退婚,他老人家會怎麼想?”
“這種恩将仇報的事情,我不能做。”
說完,陸知鸢頭也不回地離開。
首飾袋子沒拿,卡也沒要。
她走得急,猛地從暖氣十足的食堂到了室外,隻覺得冰冷的空氣瞬間鑽透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就連裹緊身上的羽絨服也無濟于事。
校園裡行人不多,央美獨有的高級灰色系建築在昏黃的燈光下也暗淡了下來。
白天已經融化的雪水入夜後再次結成冰碴。
今年的春天,好像來得格外的晚。
陸知鸢回到寝室,正打算給盛意發信息,問她幾點結束,用不用她去門口接她。
之前的三年,姐妹倆不論誰在外面兼職,回來的晚了都有對方去接,這是她們之間的約定。
陸知鸢想盡快見到盛意,想把内心的一些想法一吐為快,不然她會憋出内傷。
盛意的消息回複的很快。
【鸢鸢,我今天有點事,晚上不回寝室了,不用等我。】
【自己一個人把門鎖好。】
陸知鸢一臉的問号。
這種情況,之前從沒發生過。
也許對方是有什麼私事不方便說吧,陸知鸢沒有再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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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校園招聘,陸知鸢投了三家有意向的公司,又在學校準備了幾天畢業設計。
轉眼就到了元宵節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