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蓋被擰開,苟時被倒在滿是煙味的掌心。擡頭對上一雙三角眼,那人嘴角缺了顆牙,露出黑洞洞的齒縫。
苟時被關進個透明塑料盒,裡面還扔着半截火腿腸。
盒子被放在車後座,開車的人邊抽煙邊打電話:“蘇總?您說的寵物……我這邊正好有個稀罕貨……”
苟時渾身的血都涼了——蘇總?是蘇聽州嗎?夜離真的在他手裡?
塑料盒突然劇烈晃動,苟時被甩到盒角,撞得七葷八素。
車停了,他被拎着走進一棟豪華别墅。
水晶吊燈刺得他睜不開眼,皮鞋聲由遠及近,苟時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
“這就是你說的寵物?”
男人聲音讓苟時渾身發抖。
他費力地擡頭,透過塑料盒模糊的倒影,看見蘇聽州修長的手指敲了敲盒壁。
“翅膀斷了,觸角也缺半截。”蘇聽州冷笑一聲,“你當我是收破爛的?”
賣他的人急得直搓手:“蘇總,這可是臭屁蟲精……”
“會放屁的蟲子多了去了。”蘇聽州漫不經心地拿起桌上的裁紙刀,刀尖劃過苟時的背部,“不過……廢物也有廢物的用法。”
苟時被扔進個玻璃罐,罐底鋪着冰水。寒氣順着傷口往上爬,疼得他牙齒打顫。
蘇聽州的臉在罐口放大,嘴角挂着讓他毛骨悚然的笑:“聽說你們妖精自愈能力強?”
刀尖刺入苟時的腹部。
“我倒要先看看,被挖掉内髒後你還能不能活。”
劇痛讓苟時失去了痛覺,他看着自己的腸子被挑出來,在冰水裡蜷成一團。
蘇聽州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把他和夜離關一起,我倒想看看,這對難兄難弟能玩出什麼花樣。”
玻璃罐被粗暴地拎起,苟時在劇烈的晃動中昏死過去。
昏迷前最後一刻,他聽見地下室深處傳來熟悉的嗚咽。
是夜離的聲音。
淚水混着血水滑落,苟時在心裡咒罵:“夜離……你個天殺的……老子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把你……” 話未完,黑暗徹底将他吞沒……
苟時是被一股濃烈的福爾馬林味道嗆醒的,鼻腔火辣辣地疼,仿佛被人塞進了燒紅的炭塊。
他艱難地睜開腫脹的複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盛滿透明液體的玻璃容器裡,身體被幾根金屬鈎子穿過翅膀和腹部,像件标本般懸挂在半空。
“醒了?”蘇聽州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劃過玻璃容器,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聽說臭屁蟲的再生能力很強,我倒要看看,你能承受多少。”
話音未落,他拿起旁邊的注射器,将一管綠色液體注入容器。
液體接觸到傷口的瞬間,苟時感覺無數隻螞蟻在啃噬他的血肉。他想掙紮,可金屬鈎子牢牢固定着他的身體,每動一下,傷口就撕裂得更大。
“啊!!”他的慘叫聲在地下室回蕩,卻被頭頂的排風扇聲無情吞沒。
蘇聽州饒有興緻地觀察着他的反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隻是開胃菜。”
他按下牆上的按鈕,容器底部突然伸出幾根鋼針,刺入苟時的腿部和觸角。
鑽心的疼痛讓苟時眼前發黑,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節肢碎掉的聲音。
就在苟時以為自己要疼死過去時,容器的蓋子被打開了。他被粗魯地拽出來,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蘇聽州蹲下身,捏住他。
“讓我猜猜……你是夜離的朋友吧?都一樣的惡心。不過正好,我正愁沒人陪他解悶。”
苟時被拖進另一個房間,當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夜離被鎖在一個巨大的鐵輪上,翅膀被扯掉大半,身上布滿鞭痕和燙傷的痕迹。他的觸角無力地垂着,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失去了生的希望。
“夜離!”
苟時掙紮着爬過去,卻被蘇聽州一腳踩在背上。
皮鞋的鞋跟碾過他的傷口,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夜離聽見聲音,艱難地擡起頭,當他看清是苟時時,眼淚奪眶而出。
“苟時……你怎麼……”
“少叙舊了。”蘇聽州不耐煩地踢了踢鐵輪,鐵輪開始緩緩轉動。
夜離的身體随着鐵輪晃動,每轉一圈,腳踝上的鐵鍊就會在傷口上摩擦一次。
苟時想沖過去幫忙,卻被按住,強行灌下一瓶不明液體。
液體入喉的瞬間,苟時感覺身體裡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他的皮膚開始發燙,傷口處的血肉瘋狂生長,卻又在生長過程中不斷撕裂。
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讓他在地上翻滾抽搐,嘴裡不停地咒罵:“蘇聽州,你個不得好死的雜種!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蘇聽州卻笑得前仰後合:“有趣,太有趣了!這就是妖精的自愈能力嗎?”
他拿起皮鞭,對着夜離就是一鞭子:“你看看,你的朋友為了你受了多少苦,你就不感動嗎?”
夜離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可當蘇聽州的皮鞭落在苟時身上時,他終于崩潰了。
“住手!别打他!要打打我!”
“打你?你已經沒什麼新鮮感了。”蘇聽州蹲下身子,用皮鞭挑起苟時,“我更喜歡看你們互相折磨。”
他示意保镖将苟時扔進一個裝滿鹽水的池子。
鹽水滲入傷口的瞬間,苟時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油鍋。他在池子裡拼命掙紮,卻怎麼也爬不出去。隻能聽見夜離絕望地哭喊着他的名字。
“苟時……對不起……對不起……”夜離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蘇聽州卻覺得不夠盡興。
他讓人把苟時從池子裡撈出來,又拿來一把生鏽的剪刀,遞給夜離:“你,把他剩下的翅膀剪掉。”
夜離驚恐地看着剪刀,拼命搖頭:“不……我做不到……”
“做不到?”蘇聽州一把揪住夜離的頭發,将他的臉按在池子邊緣,“那我就把你按在鹽水裡淹死。”
苟時看着夜離絕望的眼神,心如刀絞。他強忍着劇痛,艱難地說:“夜離……動手吧……與其這樣生不如死……”
夜離顫抖着接過剪刀,淚水模糊了視線。他閉着眼睛,将剪刀伸向苟時的翅膀。
“咔嚓”一聲,苟時最後一片完好的翅膀被剪掉,液體濺在夜離臉上。
“哈哈哈!太精彩了!”蘇聽州拍手大笑,“這才是我想看到的畫面。”
他讓人把苟時和夜離重新鎖在一起,然後離開了房間。
地下室裡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苟時靠在夜離身上,虛弱地說:“夜離……你個傻b……早知道……我就……不讓你出來了……”
夜離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别他媽說這些沒用的。”苟時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咱們得想辦法逃出去……不然都得死在這兒……”
苟時的觸角在腐臭的污水裡泡得發脹,每劃動一下都像被砂紙磨過。
他拖着半截壞死的翅膀,用僅剩的三條腿扒着黏膩的管壁往前蹭。
自從醒來之後夜離又不見了,一定是蘇聽州幹的……
“夜離……”鹽水池和剪刀的畫面在腦子裡反複播放,夜離顫抖着剪掉他翅膀時,那雙沾滿血的複眼比任何酷刑都讓他窒息。
污水漫過頭頂的瞬間,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夜離的場景,那隻傻蚊子在槐花樹上轉圈圈,說要收集全天下最香的露水,結果他掃興的用屁熏臭了半樹花瓣……
苟時啐出一口帶膿的血水,觸角突然掃到鐵栅欄的冷意。
上方漏下幾縷慘白的燈光,混着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
——是别墅地下室的方向。
他發瘋似的用腦袋撞鐵栅欄,斷翅上凝結的血痂被刮得稀碎,直到頭頂傳來腳步聲,才被一隻戴皮手套的手拎出水面。
“臭蟲。”
保镖捏着他的觸角甩了甩,苟時頓時眼冒金星。
他被扔進一間擺滿實驗器材的屋子,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刺鼻,玻璃櫃裡泡着的昆蟲标本讓他渾身發冷——那些翅膀完整、姿态僵硬的同類,分明都是妖精。
蘇聽州背對着門口擦拭手術刀,刀刃反光映出他嘴角的冷笑。
“我說過,廢物也有廢物的用處。”
苟時被釘在解剖台上時,聽見隔壁傳來鐵鍊拖拽的聲響。
他掙紮着扭過頭,正對上夜離空洞的眼神。
鐵輪上的夜離瘦得脫了形,原本油亮的翅膀如今隻剩幾根幹枯的翅脈,腹部被烙上的傷疤還在滲血。
“别……别看我……”夜離把臉埋進滿是血污的翅膀。
蘇聽州按住苟時抽搐的身體,手術刀劃開他腹部新生的皮肉。
“聽說臭屁蟲的屁囊再生能力最強……”
刀尖挑出半透明的囊體,苟時感覺内髒都被翻了出來。
夜離突然發瘋似的撞擊鐵輪,鐵鍊嘩啦作響。
“沖我來!他是無辜的!”
蘇聽州嗤笑一聲,将苟時的屁囊扯成兩段。
“惡心還沒用的蟲子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他按下牆上的紅色按鈕,苟時身下的解剖台開始傾斜,血水順着凹槽流進夜離所在的鐵輪下方。
苟時感覺意識開始渙散,卻在這時聽見地下室深處傳來轟鳴。
保镖們的驚呼聲中,天花闆的吊燈轟然墜落。
他模糊看見一團黑影撞破牆壁,渾身是血的刺猬精舉着鋼筋沖進來。
是他在老林子的舊相識。
“苟時!接着!”
鋼筋砸斷解剖台的鎖鍊,苟時摔在滿地碎玻璃上,每塊玻璃都紮進他的傷口。
“夜離!”他顧不上劇痛,爬向不停旋轉的鐵輪。
蘇聽州不知何時掏出了電擊棒,藍光劈在夜離背上,焦糊味瞬間彌漫整個房間。
苟時撲過去用身體護住夜離,電流穿過身體的刹那,他想起被車撞飛那天的絕望——原來最疼的不是皮肉之苦,而是看着在意的人在眼前被折磨卻無能為力。
地下室在打鬥聲中搖搖欲墜。
當屋頂的水泥塊砸下來時,苟時感覺夜離用殘破的翅膀護住了他的頭。
黑暗吞噬一切前,他聽見夜離在耳邊說。
“對不起……”
苟時想罵句“傻b”,卻隻能吐出一口血。
他突然覺得好笑,兩個倒黴蛋妖精,一個為了狗屁愛情,一個為了狗屁義氣,把自己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
水泥塊砸在背上的瞬間,苟時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響。
他被夜離護在身下,地下室天花闆還在簌簌掉土。
“苟時!苟時!”夜離的聲音像從水裡撈出來的,帶着溺水般的哽咽。
苟時費力地睜開眼,看見夜離左邊複眼已經被血糊住,觸角隻剩半截在淌膿水。
他們身後的鐵輪扭曲成廢鐵,蘇聽州被掉落的房梁壓在牆角,手裡的電擊棒還在滋滋冒藍光。
“草……”苟時吐出嘴裡的土塊,嘗到鐵鏽味的血。
夜離的血沫從嘴角溢出,滴在苟時臉上。
“我們?要死了吧……?這樣也好……不用再被折磨了……”
“死你大爺!”苟時想再罵他,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我後悔了……”夜離把臉埋進苟時頸窩,翅膀下的傷口蹭着他的腹部,“我不該信人類的……不該讓你卷進來……”
“少廢話……”
苟時感覺意識在往下沉,卻看見蘇聽州的冷笑不知何時爬了出來,手裡握着把冒煙的手槍。
子彈擦着夜離耳邊飛過,在牆上打出個焦黑的洞。
“蟲子去死吧。”
蘇聽州的頭發滴着血,槍口對準夜離眉心。
再次醒來時,苟時躺在一片廢墟裡。
他聽見有人喊“這裡有兩隻死蟲子”,接着被扔進黑色垃圾袋。
垃圾袋裡還躺着夜離。
他的翅膀碎成粉末,觸角斷在苟時手邊。
苟時用最後一點力氣蹭了蹭他的臉,卻發現對方身體已經僵硬。
雨水透過垃圾袋滲進來,模糊了苟時的視線。
“草他馬的世界……”苟時對着垃圾袋頂篷放出最後一個屁。
那味道微弱得幾乎聞不到,卻帶着他一生的倔強和不甘。
黑暗徹底将他們吞沒。
在人類的世界裡,兩隻蟲子的屍體,終将化作塵埃,被所有人遺忘。
但至少,他們再也不用承受折磨了。至少,他們在一起。
苟時閉上眼,任由雨水沖刷着身上的血污。
“傻b……”他在心裡罵道,嘴角卻揚起一抹笑。
這操蛋的蟲生,終于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