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林秀擡頭看着這座直插雲霄的靈霄山,恍然記起當年第一次來這裡的情形,恰巧也是從這裡開始,她仰着頭一直望着遠處秀美壯觀的山中景色,被震撼得難以合攏嘴,沒留意腳下,腳擡得不夠高,小腿磕在山階上,留下的疤痕一直沒消;也因為她這樣的舉止,被人嘲笑了整個初學。
不知是不是重生的原因,眼前的靈霄山看上去并沒有記憶中那麼高了。
“蘇林。”
闫林秀轉頭看見有個師兄在一大群新生面前點名點得焦頭爛額。
這一次,闫林秀成了蘇林。
蘇林沒有嘗試在這麼嘈雜的環境裡扯着嗓子答到,隻是默默朝前排走去。
她左右看看,比上一次好,位置靠前了不少,但依然中靠後。
在靈霄山混迹了一場,總算明白,其實從一開始,點名的順序就暗含了各人的實力----家族、天資和财力。
即便是修行,也得看這些。
一隊人稀稀拉拉走到初雲館。
蘇林的目光早早就落在了先賢碑上,從初雲館走出去的優秀先賢都在這裡留了名字----不過得等這人死去。
蘇林的目光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搜尋兩遍,隻在最角落處找到了白曜的名字。
原來他也死了,她倒下的時候,白曜明明還在支撐。毒龍一戰果然慘烈,靈霄山填進去兩個師尊。
連白曜都上了先賢碑,怎麼會沒有“闫林秀”?
夜裡,蘇林又偷偷跑到先賢碑前,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用手指摸着找下來,落到最後的一個名字上。
她呆了好半天:怎麼沒有她的名字?
蘇林一路把可能的結果想了七八條,等站在房門前,歎了口氣:她隻記得前世是闫林秀,但大部分的往事都不記得了。
這讓她很難立人設啊!
是繼續中正謙和,不丢了師尊的顔面;還是天真爛漫,放飛自我呢。
蘇林邊想邊推門。
推不開。
她記得很清楚,出門前所有的舍友都已經睡了,為了防止有人起夜關門,她還特地把門栓藏起來了。
分明就是有人拿她尋開心了。
蘇林無奈地沖裡面說:“開門。”
裡面無人應門,卻傳出有人嘻嘻低笑的聲音。
不知怎麼蘇林心底突然竄起一陣邪火----本來以她前世的涵養,這事不算什麼,這火氣也不算什麼,可這會兒就是壓制不住,身體已經比理智先一步動作了。
蘇林擡腳踹開了門,門又碰倒了什麼,稀裡嘩啦響了一陣,屋子裡的人都醒了。
“怎麼了?”有人驚叫。
還有人在一片烏漆嘛黑中喝問:“造反啊!蘇林!”
蘇林嘲諷地笑了一聲,上前一步,左腳把半扇半開的門踢開,人就當門一立,月光從她背後照進來,勾勒出一個黑漆漆鬼森森的人影。
屋裡靜了一靜。
蘇林感覺很古怪,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麼做,而且做得這麼水到渠成,匪氣十足。
旁邊有人開始聒噪。
蘇林剛剛平靜的内心又躁起來,沖口而出:“都閉嘴!該幹嘛幹嘛去!”
雖說闫林秀是個好脾氣的師尊,但到底是做過師尊的人,話語中的威勢震得一屋子小姑娘噤聲。
有人怕鬧出大亂子,趕緊攔着道:“快去睡吧,讓師姐知道,要關禁閉的。”
蘇林心說這麼點兒事,關個鳥禁閉。
這句話剛從她心頭冒出來,又讓她驚疑了:自己怎麼會用“鳥”這個字,而且還用得這麼......恰當,又娴熟?
自己這是怎麼了?
莫非是這個叫蘇林的小姑娘性子比較灑脫,所以她目前的性子随了本主?
蘇林被人拉着上了床,腦子裡還在糾結“鳥”的問題,結果腦袋一沾枕頭,鼾聲就響起來了。
滿屋子又靜了一回。
大家徜徉在蘇林歡樂的呼噜聲中迎來了在初雲館的第一天大集會。
但是蘇林缺席了。
她以失眠藥忘記帶為由,請假回家拿藥去了。
周圍聽到她請假理由的姑娘,眼睛都瞪紅了,眼睜睜望着這貨跟隻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下山了。
下了靈霄山的蘇林心中很忐忑,在想是否有族中後輩,若是可愛的小家夥,怎麼打發他們,對了,身上好像還剩一包山果,正好可以哄孩子。
可她繞了許久,竟然忘記了回家的路,七拐八彎,不知道走了多久,問了好久的路,才終于站在自家的祖宅前。
但一手山果落了地。
從前氣派的大宅院,眼前隻剩了三間泥瓦房,瓦還大半都沒了,露出殘敗的大梁,一枝碗口粗的槐樹從空空的房頂上探出,前面的空地上一片凄凄荒草,身後的河堤上長滿了不知名的灌木,把記憶中美麗的湖光水色遮擋得嚴嚴實實。
蘇林呆愣愣不知所措。
她抓住一個路過的老人,問:“借問老人家,闫家、闫宅遷去哪裡了?闫家人呢?”
老人看她是年輕的小姑娘,眼中有些好奇的神色,口中答道:“他們家人都死完了,沒人了,房子放着就放壞了。”
“怎麼會死呢?他家有人是修士,靈霄山會供養啊!”蘇林不死心地說。
老人回道:“供養也得人還在啊!哎,生老病死,前些年疫病,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