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林吃完半筐果子,被蘇佑催着去看排名,一不留神把個那鹌鹑蛋囫囵吞下去了,她也不在意,反正嘴裡肚裡都是消化,擦擦嘴就随衆人去看榜。
靈霄山初雲館雖說是修行界的初學館,其實更像是世間的啟蒙學堂。
理論上世間萬物有志者都可以修行,但真正适合修行的、能走上修行道路的是少數。
每年初雲館收入三五百學童,三年後能選出一成正經拜入靈霄山門下,就算很不錯了。
所以初雲館索性承擔起開蒙講學的公益,廣收山下幼童,教他們認字讀書、防身之術,再從中篩選出合适的人培養,走上修行之路。因學生學習期間不用交束脩,還包吃包住,周圍人家也樂意将孩子送來,即便不能成為修行者,見見世面也是好事。
這一屆,竟然隻收了七十六個人。
蘇林由衷感慨,靈霄山凋敝如此了?她不在的日子裡發生了什麼?
就這麼幾個人,還搞了個入學初試。
白天才考完,傍晚就出了成績。
蘇林蘇佑姐弟倆順着榜單往下找,在最末尾找到了兩人的名字:蘇林排名七十五;蘇佑七十六。
蘇佑有點兒開心,沒心沒肺地說:“七六,‘吃喽’,這個數适合我,我喜歡。”
蘇林覺得蘇佑的排名有點兒奇怪,能望氣的人才怎麼會墊底呢?不過他本人都樂意,旁人還能說什麼?
她面上笑嘻嘻切了一聲:“真是,搶飯搶菜就算了,連倒數第一都跟我搶,真兄dei!”
本以為就一個班,沒想七十六個人還分了兩個班,于是蘇林和蘇佑就分别成了兩個班的吊車尾。
這樣一分,蘇林覺得蠻有意思,可蘇佑不開心了:“我不喜歡三十八這個數字,‘三八三八’多像‘散吧散吧’,兆頭不好!”
蘇林樂呵呵地開解他說:“沒事,不過就是個排序嘛!你下次考試考好點兒,不就排到前面去了?”
蘇佑還沒開口,就聽分班的師兄說:“大家記住自己的名次,這就是你們往後的班号,不會改變。”
班号是近幾年才興起的,蘇林也不知道,隻好又說:“師兄說的應該是整體排名,你還是七十六。”
另一個師兄抱着一個木盆,看了看他倆,把兩個牌子塞到蘇林和蘇佑手裡,說:“喏,班牌,你倆的。”
兩人接過來一看,上面刻着陰文“三八”,蘇林的是紅的,蘇佑的是藍的,背面還分明刻着他們的名字。
蘇佑眉頭一皺。
蘇林忙說:“不就是個牌子麼,你把他扔到個看不見的地方不就得啦!”
“大家注意!班牌非常重要,除了睡覺,時刻都要帶在身上。”那邊師兄發完腰牌大聲交代。
眼見蘇佑就要哭了,蘇林沉吟片刻,終于勸道:“算啦,你要換個角度想。你現在不喜歡它,說不好過一段時間......”
“過一段時間我也不會喜歡的!”蘇佑重重地說。
蘇林笑了:“是啊,比起過一段時間更不喜歡它,現在還是最喜歡它的時候呢!所以現在就是你跟它難得的蜜月期,要珍惜眼下。”
蘇林說完拍拍蘇佑,飄然而去。
蘇佑愣了足足有一刻鐘,才繞出來,哼哼唧唧地戴着班牌,跟着師兄去了水一班,開始了初雲館求學生涯。
蘇林自個兒散着步去了火二班。
這倆班名字取得,啧啧,這草台。
蘇林踏進火二班,感覺周圍熟悉又陌生。
此時,從門口進來一個年輕的師兄,雖然故作沉穩,但那激動又緊張的情緒根本遮掩不住。
他看人坐滿了,開始介紹:“大家好,在初雲館的時間被山門中稱為初學,我就是你們初學階段的班長,段草堂,負責你們的學習和生活,以後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他說着把一疊子練習本分給第一排的同學傳下來,繼續說:“在初雲館有四門課,上午學識字、道德、體術和練氣,下午體驗活動或者自由活動。初學畢業沒有固定的時間限制,隻要是通過初學考核就算畢業,希望各位新同學要努力修煉,争取早日拜師。”
這段介紹在蘇林看來,這段介紹層次不夠清楚而且啰嗦了點兒,不算合格。
但其他的小道友們聽完很捧場,七嘴八舌地鬧起來,有人問:“考試什麼内容啊?”
“一直畢不了業怎麼辦?”
“可以住單間嗎?”
“我想吃小黃花魚。”
“隔壁班那個最拽的同學叫什麼名字啊?他好帥!”
“我不想跟小花同桌......”
......
亂七八糟,什麼問題都有,而且逐漸偏題。
蘇林對這一切都熟悉得很,看着眼前焦頭爛額的段班長,掂量着這人不知是哪位師尊門下的徒孫還是徒重孫了。
不過跟她關系不大,反正她也沒什麼問題要麻煩班長。
這些初級得不能再初級的課程,她哪裡還用聽?信不信,當下她就能拈出個高階碧水咒出來,還是全靈霄山除了她就沒人拈得出來的那種。
隻不過她從前修的是水靈,如今這身軀是火靈招感,水火不容,怎麼修?修習得越高,靈力越充盈,反倒容易走火入魔,不得好死。
上輩子修得太累,這輩子......
想想還是算了吧。
認真回想起來,其實在靈霄山中求學的那段初學歲月,才是人生中難得的,快樂又單純的一段時光了。
有人說人難以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
珍惜吧!
她歎了口氣,換了個姿勢繼續發呆,正巧望見從門口走進來的一個人,有點眼熟。
蘇林再看一眼,終于認出這人是闫林秀的老同窗莫懷仁----變得沉穩内斂、靈力高得一塌糊塗的莫懷仁。
蘇林如何也想不到當年那個一戳就炸毛的小子還會有今天這幅人模狗樣的時候。
這種情況還挺有趣,蘇林興緻稍微高了點兒,喲了一聲,調侃道:“你到底是想懷仁,還是不懷仁?”
這是闫林秀上輩子聽了莫懷仁這名字後第一個念頭,但是沒敢問出來。因為那個一身紅袍的嚣張小子是靈霄山的世家子弟,跟闫林秀這樣的凡人弟子隔着十萬八千裡。
那時候闫林秀已經切身體會過仙途上與人間的相似,也有三六九等。
蘇林是自言自語,但沒壓着音量,莫懷仁此時耳聰目明,從嘈雜的環境中竟聽到了,眼風一擡,朝她望來。
蘇林心裡頭根本沒當回事,但念在他站在台上好歹是師尊,給他幾分薄面,于是特地稍微正了正身子,笑了一笑。
這時聽得後面一陣嘈雜,蘇林回頭一看,火二班的後牆沒了,露出一張張稚嫩的小臉、一道道清澈又驚(愚)奇(蠢)的眼神,那是水一班的小夥伴,蘇佑看到蘇林後還探身朝她打了個招呼。
蘇林這才發現,原來這兩個班是用一塊大屏風隔開的,拆了就能合成一個大堂。
真巧妙,也真節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