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華吃完早飯出門,秦飛起床,走到客廳一聞,辣椒氣味嗆人。廚房大門緊閉,馮鵑在煉辣椒油。
馮鵑每次做辣醬小菜之類,都把廚房的門關得嚴嚴實實,自己也裹得嚴嚴實實,長袖襯衫圍裙加口罩。有年柳志華發了半年獎,強行在廚房安了空調,馮鵑罵了他幾回,弄個電扇就不熱,瞎花錢。
親戚來串門,喲呵幾句:“日子過得好哇,連廚房也有空調!”
柳志華笑道:“廚房是黑旋風的煉丹房,要隆重點。”
馮鵑笑得很幸福,秦飛當時還在讀初三,丢給她一副泳鏡:“防水防霧。”
馮鵑戴上了,眼睛不再被辣得流淚,她還突發奇想:“我戴個摩托車頭盔,你說效果怎麼樣?”
柳志華騎電動車上下班,把頭盔甩給馮鵑,馮鵑戴了片刻,扔一邊了:“比口罩還不透氣,我要憋死。”
再怎麼全副武裝,馮鵑仍會被辣到,不斷打噴嚏。廚房玻璃門外,秦飛站了站,給大學室友鮑海生發條微信:“有兼職想着我啊。”
鮑海生祖祖輩輩都在山西,沒見過大海,偏偏有個漁民似的名字,他挺嫌棄,入校沒幾天就去紋個下山豹,萬望大家以後叫他阿豹。
阿豹不想回山西小城,一門心思想在武漢紮根,大二就在校外兼職,畢業在同鄉的小公司當了業務經理,手頭經常有些小項目。幾天後,秦飛剛忙完,阿豹說給他攬了個小活計。
廣埠屯有幢商廈其中半層樓退租,被對面樓一家酒業公司簽了,分公司員工都會搬去,阿豹說:“兩棟樓很近,你去幫他們組個無線局域網。”
那半層樓是幾個大通間,原先是一家兒童攝影機構,剛剛搬空。酒業公司的經理跟人商量簡單裝修裝修,把公司LOGO安上去,蔣馨月和同伴抱着紙箱,說說笑笑從裡間出來,酒業經理和她打招呼:“蔣小姐慢走!”
“電話聯系。”蔣馨月一擡頭,望見秦飛走進來。
陌生女孩沖自己微笑緻意,秦飛也對她笑,擦肩而過之際,他忍不住回頭,蔣馨月也回頭看他。
蔣馨月長得很像秦飛高中時的同桌,班裡起過兩人的哄。同桌考去上海,第一年還有聯系,寒假還聚過會,後來就聯系少了。秦飛了解着酒業經理的需求,在大通間裡轉來轉去,談完正事,不經意似誇道:“剛才那兩個是你們公司文員?長得有氣質。”
酒業經理說:“嗐,是前租戶,提前三個月退租,明天還得跟她們結費用。”
秦飛請酒業經理喝頓小酒,問到蔣馨月的聯系方式。都是男人,酒業經理哪有不明白的,他把中介人員告知的信息都跟秦飛說了,蔣馨月父母是生意人,家裡有錢,她跟男朋友合夥開攝影機構,還拉了幾個朋友入夥。
過年時,蔣馨月發現男朋友出了軌,糾纏了幾個月,她在網上挂了退租信息,被酒業經理撿了個小漏。蔣馨月一口氣簽了三年,現在的租金比那時高不少。
酒業經理把蔣馨月的微信名片推薦給秦飛,秦飛當時沒加,晚上,酒業經理報喜:“你倆肯定能成,她也找我問你是誰。”
秦飛趴在電腦面前做方案,蔣馨月加他微信:“章經理說你能搞網絡,我的新門面想找你幫忙,哪天來看看?”
秦飛讀的是理工科院校,女生少,他隻談過一次戀愛,畢業就分手,蔣馨月高中就出去留學,人很外向,兩人第一次單獨見面相談甚歡。
秦飛把蔣馨月送回家,回到攤上,馮鵑正在給顧客做牛肉粉絲煲,揮汗如雨。攤位上的袖珍電扇不頂用,秦飛轉頭去買冷飲,給柳俊傑遞一瓶,另一瓶開了遞給他媽:“客戶送的。”
明顯是剛從冰櫃拿出來的,馮鵑說:“下次想喝冰的,讓傑傑帶你到批發站買。”
秦飛給他媽看賬戶餘額:“接了兩個私活,拿了訂金,你兒子還行吧?”
馮鵑看了看:“今年十一的旅遊經費啊?”
秦飛哼一聲,收回手機,催着柳俊傑回家睡覺,自己去刷小龍蝦。馮鵑這兩天心情又還可以,可能是跟柳志華休戰的緣故。但這都是表面現象,回來的路上,秦飛想找柳志華談話,柳志華不響應:“我在雲豪酒樓,他們有四台空調有問題,這才修到第二台,早不了。”
秦飛說:“老柳,逃避不解決問題。”
柳志華說:“沒逃避,你媽不同意,我就慢慢做她思想工作。飛飛,我跟你媽分開,對她不是壞事,你和傑傑争點氣,她以後還得靠你們。”
柳志華油鹽不進,秦飛心裡煩透了,一盆小龍蝦都被他擰斷了腦袋。顧客點的明明是油焖大蝦,又催得急,馮鵑賠着小心好說歹說,打了對折,炒成蝦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