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漾頭一沾枕頭就睡着了,第二天護工到位,她交代了注意事項,打車去高鐵站,晚上快11點才到武漢。
到家後,公婆都睡下了,柳漾發現趙東南也受了傷。交通事故死傷者都是郊區村裡人,扛着農具殺來,趙東南和幾個同事額頭都磕破了,還有個保安被鋤頭傷到後腦勺,當場暈厥。
柳漾為趙東南做熱敷,再為他舒活筋骨,兩人聊到後半夜才睡。早上,趙東南去上班,他剛一出門,柳漾就被張玢喊醒了,張玢憋了快兩天的氣,惡狠狠地發作了。
柳漾睡得稀裡糊塗的,聽了半天才搞懂,趙東南受了傷,張玢惱恨她沒有及時趕回來。一個普通護士,被帶出去開會,隻有坐在台下聽醫生發言的份,請假回來照顧男人才是天經地義。柳漾要是别的工作也罷了,她幹的就是護理,陌生人她都能盡心照顧,對自家男人卻漠不關心,平時虧着她了?
不好好伺候男人就已經是罪該萬死了,張玢更生氣的是柳漾膽敢撒謊。趙東南受傷當天,張玢打了邵清平的電話,柳漾不敢請假,她請。
接電話的是邵清平的助手,他說邵醫生正在手術室搶救病人。張玢問:“不是在桂林出差嗎?”
對方說:“阿姨,你是不是找錯人了,這是邵醫生的私人電話。”
張玢氣得七竅生煙,等趙東南回來,她試探了幾句,兒子竟然替媳婦隐瞞,這就大有問題了。
趙東南被公司的事弄得頭大如鬥,張玢忍着沒拆穿,今天她特地請了一上午假,審問柳漾:“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打胎去了?”
柳漾驚呆了:“媽,你在說什麼?我沒懷孕。”
張玢不信,陳玉蘭是本地人,柳漾沒有外地親戚,撒謊說去出差,其實去了哪裡?為什麼連趙東南也替她隐瞞,還語焉不詳,眼神閃爍,有鬼。張玢反複琢磨,推論柳漾人就在武漢,躲起來是因為刮宮大傷元氣,在補養。
柳漾被張玢的想象力打敗了,翻包拿出車票:“媽,你看。”
張玢不屑:“你們年輕人都會搞小花招,算着我會問,特地買兩張票堵我嘴是吧?”
“一來一回要六七百呢。”柳漾本想給張玢看她開的住宿發票,但張玢一副嚴審的口吻,她的火氣也上來了,喊她一聲媽,她還真把自己當媽了?她柳漾可是連自己的親媽也照樣甩臉子。
不僅沒審出名堂,連句軟話都聽不到,張玢恨聲道:“打胎對身體不好,一個不注意,以後再也懷不了,你看東南還要不要你!”
柳漾今天要上小夜班,從下午四點上到淩晨一點,她呵欠連天,靠着床頭,合上眼睛,不想再談:“真沒懷孕,真沒流産,不要疑神疑鬼了。”
張玢厲聲道:“你這是什麼态度?”
柳漾火了,向來别人大聲一句,她會大聲三句,能忍張玢這麼半天,隻因她是趙東南的媽,但再忍下去,她做不到,闆起臉:“我就這個态度,等東哥回來你問他吧。”
張玢大怒:“你怕是翻了天吧?!”
柳漾不理她,哧溜躺下,悶頭睡了。等張玢出去,她飛快地撥打趙東南電話,極小聲說話:“你媽懷疑我躲出去打胎,等她問你,你就說我結婚後,家裡冷清,我媽心裡低落,我帶她去散心。”
趙東南簡直無語:“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然而,這個借口依然讓張玢牢騷滿腹,柳漾帶她媽去散心,這是孝道,是好事,她舉雙手贊成,為什麼要撒謊,是怕她攀比嗎?她們單位每年組織公費春遊秋遊,不眼饞别人自費旅遊。趙東南敷衍着:“漾漾怕你認為她厚此薄彼,還怕你怪她瞎花錢。”
張玢嗤一聲,趙東南繼續說軟話:“我和漾漾商量過了,今年過年,全家去雲南旅遊,怎麼樣?”
張玢說:“沒這個必要!你倆早點生伢才是正經事!”
趙東南心浮氣躁,摁了電話。交通事故讓公司承受巨大的輿論壓力,賠償費也驚人,他挨了處分,升級調崗都泡了湯,還被領導叫去談話,讓他帶帶剛從校園招聘的應屆畢業生。
這是被打入冷宮了,但領導的話講得很藝術,誇趙東南是中心的技術尖子,新來的大學生缺乏實踐經驗,跟着他學習才能以最快速度上手,還半開玩笑地拱拱手:“缺人缺瘋了,你給我立個軍令狀,三個月,交出能做事的人。”
未來三個月很關鍵,不僅要培訓應屆生,還得做出成績,重新回到事發之前的局面。快30歲了,再不做點成績出來,前路不好走。趙東南看了看銀行餘額,不論如何,還得早點買房分開住,他沒空整天應付家庭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