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南學習做新手爸爸,買回書籍對照執行,每天按時回來做安胎飯菜,柳漾下班就能吃上。
趙東南以前隻給柳漾打過下手,從沒獨立做過飯,失敗了幾次終于上了道,柳漾誇他,他挺謙虛:“設備好,湯料包好,花花也能做成功。”
花花是趙東南外婆養的橘貓,柳漾撲哧笑,手機響起,張玢發來語音信息,語氣很軟和,她買到很好的藕,讓柳漾明天回香榭水岸吃飯。
趙東南很高興:“我媽主動求和,不容易。”
柳漾冷哼,求和也得有誠意,她從小到大都不大吃排骨,排骨藕湯更是一口不喝,還被張玢笑過:“不喝藕湯,也不愛吃熱幹面,你還是不是本地人?”
柳漾說自己口味偏甜,但張玢從未聽到心裡去。第二天中午,到了香榭水岸,張玢連铫子一起端上桌,盛出滿滿一碗要端給柳漾,被趙東南接過去:“媽,漾漾不吃排骨。”
“那不行!懷孕了,飲食營養要均衡,多喝點骨頭湯,補補鈣。”張玢執意把湯碗推到柳漾面前,柳漾故意做個惡心欲吐的表情,推給趙東南了。
趙捷成給柳漾夾清炒紅菜苔,柳漾愛吃這個,他笑道:“你媽媽在菜場買的洪山菜苔。”
吃完飯,柳漾和趙東南合作收拾碗筷,張玢破天荒讓趙東南幹活,喊柳漾去書房,說要給她好東西。柳漾進屋一看,書桌上幾十盒保健品,一問價格,她咋舌。張玢自知理虧,從頭說起,她體檢查出高血壓,小區門前搞展銷,免費咨詢檢測,她去查了,跟醫院結論一樣。
保健品廠家搞講座,張玢做了筆記,促銷員小李大學剛畢業,嘴甜愛笑,人也細緻,一來二去,張玢找她買了這些保健品,每天按時按量吃。上周日,小李推銷磁療室,既能磁療又能抗衰,但售價三萬八,這還是給幹媽的優惠價,張玢猶豫不決,想遊說同事老謝等人團購,折扣還能再低點,誰知道老謝指出她被騙了。
張玢不信,老謝的兒子劉宇翔在網上查了保健品的價格,一盒65塊,但幹女兒賣給張玢一盒368塊。張玢氣得找小李算賬,小李挂了電話,再打過去,打不通了。張玢報警,但雙方都自主自願,不是強買強賣,公安部門追究不了。
柳漾匪夷所思,張玢嫌超市的雞蛋比菜市場貴,每次都去菜市場買蔬菜生鮮,有時還跑去漢口那邊的批發市場,兒媳買一盒三文魚,她都氣得砸筷子,竟會把推銷保健品的騙子當親人。她以為張玢要她幫忙找那個小李算賬,但扯皮的事她沒興趣,推得一幹二淨:“派出所都解決不了,我和東哥也沒辦法,就當吃虧買教訓吧。”
張玢不肯吃虧,她想通過柳漾找醫生幫忙,把這批保健品開給病人,賣出去,讓她少虧一點兒。柳漾震驚:“醫生開藥都是進系統的,沒有私下賣藥的權限。”
張玢說:“你找幾個關系好的醫生,舉手之勞的事。這藥是正規藥物,網上有旗艦店,病人吃了不會出問題,開給有醫保卡的病人就行。”
“關系再好,飯碗更重要。”柳漾算了一筆賬,張玢虧了大概五千多塊錢,她傾向于算了,張玢仍不死心,又生一計,“醫生不敢開,那就去找你們管醫藥采購的,他們拿誰的回扣不是拿,我也給回扣!”
柳漾氣笑了,張玢屢屢鄙視她是小護士,兒子找她吃虧了,現在卻以為小護士的面子很好使,她喊進趙東南,趙捷成一看張玢臉色不豫,趕緊也過來。
趙捷成隻知道張玢認了幹女兒,人很貼心,定時陪她聊天,分享商場和超市打折信息,聽說趙東南的外婆有糖尿病,還摘錄了糖尿病人的食譜,打印成冊送來,張玢做夢也沒想到,嘴甜如蜜的外地小女孩鋪墊了幾個月,就為賺她這幾千塊錢。
“她說我面善,讓她想起她媽,她十幾歲,她媽就得病死了,她發奮讀書,考上醫學院,做人很有禮貌……”張玢悔不當初,但振振有詞,藥本身沒問題,她提早預防治病,是為了給小輩減輕負擔,她身體好才能幫柳漾帶孩子,所以這個藥,柳漾得出力。
給她當兒媳婦,不如一個口蜜腹劍的騙子,柳漾說:“東哥,媽心疼這錢,你轉給她,讓她忘記這件事。”
趙捷成說:“我出,我出,我也一起吸取教訓。”
一屋子人,沒一個幫自己的,張玢怒沖沖回卧室,砰地關上門。趙家父子互相看看,趙東南無奈,擰開把手去哄,但沒兩分鐘就吵起來了,趙東南橫眉怒目地出來,抓過柳漾的手,沖他爸道:“我早說過,各人的媳婦各人哄,她歸你管了,我們走了。”
夜裡,柳漾睡去,趙東南怔怔看她。他媽向來小精明大糊塗,并且不怯于丢臉,他小時候,趙捷成在文具店買了一隻鋼筆送他,張玢嫌貴,去找售貨員退,不退就據理力争,連說一小時不停歇,逼得售貨員退貨退錢,再去買她認為好寫又便宜的筆。
就便宜五塊錢,趙捷成認為沒必要,趙東南嫌他媽跟人吵得兇,丢人,但在張玢的價值體系裡,買東西買貴了才是丢人。今天在她房間,她讓趙東南一定找柳漾解決問題,趙東南再三說算了,她埋怨他不會過日子:“幾千塊錢不是錢?我一個月工資!她憑什麼說算了?她又不是嬌嬌大小姐出身,說算了就算了?”
趙東南不響應她,張玢紮句狠的:“你媳婦要是小向,小向馬上就甩給我一萬塊,你信不信?不像這個,不幫忙還說風涼話!”
萬一張玢哪天再和柳漾吵架,說出向雨恬就麻煩了,趙東南決心借貸也要早點把房子買了,跟父母分開過。次日剛到電信公司,在車庫裡,他和向雨恬不期而遇,他想回避,但向雨恬無拘無束地喊趙哥,坦坦蕩蕩笑着走來。
同事們以為是尋常寒暄,紛紛去擠電梯,人群漸散,他二人還相對而立,趙東南說:“我得上樓了。”
向雨恬所在的綜合辦公室是職能部門,跟趙東南借調的網建部不在同一棟樓,她咬唇,凝望着他,問:“你想我嗎?”
趙東南無法回答,向雨恬聲音裡帶着哭腔,逼問他:“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訴我,你真的沒對我動過心嗎?”
小女孩一雙大眼睛裡蓄滿了眼淚,趙東南艱難地說:“雨恬,對不起。我媳婦懷孕了,做人要負責任,我沒資格跟人談情說愛。”
向雨恬整張臉都暗淡了,跑向她的車,拉開車門,坐上駕駛位,趴在方向盤上。趙東南知道她在哭,不忍走開,有同事開車來了,按一下喇叭,探出頭寒暄:“吃了沒?”他回過神,“吃了面。”
天氣冷,急診處處都是排隊的人,有個病人皮試過敏,柳漾囑咐她家屬去退藥重開,一擡眼,對上向雨恬的眼睛。她很漂亮,還有幾分眼熟,柳漾忙完,向雨恬仍憂傷地看她,她對向雨恬笑,問:“挂号了嗎?”
向雨恬淚盈盈:“你對病人都這麼好,對他更好吧,難怪他說想跟你好好過日子。”
柳漾愣住了,向雨恬扭身走了。柳漾想了想,柳志華的葬禮上,這女孩出現過。村人也多有議論,都說城裡姑娘漂亮。
小五帶隊的那兩輛大巴裡漂亮女孩多,柳漾當時沒空多看,但在這一瞬間,周遭所有的人聲像都消失了一半,她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這位就是趙東南口中的“小女孩”吧,是那吻痕的主人吧?秦飛真是個騙子,大橋那次交談,她問對方長得好不好看,秦飛很勉強地說一般,但向雨恬豈止是一般。
淩晨一點半,柳漾下了小夜班回家,趙東南睡着了。柳漾氣沖沖把他搖醒,告知向雨恬去找她了,趙東南自然沒料到,趕緊強調他和向雨恬的親密舉動僅限于吻痕,他甚至不明白向雨恬為什麼會喜歡他。
柳漾咄咄追問相處細節,趙東南就從頭說起,他受處分,發配去帶實習生,施工現場蚊子多,女孩們都被叮咬了,他從包裡翻出一管驅蚊藥。
趙東南很招蚊子,柳漾找醫生推薦了一種驅蚊藥,他每年入夏都随身攜帶,剛好派上用場了。轉天休息時女孩們訂奶茶,向雨恬送了趙東南一杯,趙東南玩手遊,她幫他打了兩盤,積分蹭蹭上漲,也就這點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