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鬧鬧對沙沙溫和得很,被拱了也不像對待洛歇爾那樣動嘴,隻是吐出一個口水泡泡,然後換了個方向繼續爬。但如果是豆豆要攔鬧鬧,比如昨晚她想要爬下床而被豆豆攔住的時候,她就會去揪豆豆的耳朵,然後往嘴巴裡送。
雷納德把她抱回來,仔細擦掉她的口水,然後被鬧鬧“啊”的一口咬住了手指。她沒用力,嘴巴軟乎乎的像一塊溫熱的牛奶糖。
雷納德抽出手指,小聲教育:“不可以這樣咬人。”
“啊!”鬧鬧示威似的露出了自己的米粒牙。
“……”雷納德認真地思考,他家鬧鬧是不是對他有意見。
但下一秒,鬧鬧又把自己的玩具抵到了雷納德的嘴巴跟前,要送給他咬。
雷納德輕而易舉就被哄好了。
但鬧鬧最粘的還是洪野。
洪野起身去趟洗手間的功夫,開門出來的時候,就會發現鬧鬧爬到了洗手間門口,或者外頭的走廊上。看到他從裡頭出來,鬧鬧會開心地跟他打招呼:“啊!”
洪野這時候會抱起她,在她包子一樣的小臉上親兩下。鬧鬧被親了之後就特别開心地笑。
不過她天性就不是個安靜的,在洪野懷裡得到親親後,五分鐘以内必定要扭着下來,然後繼續滿屋爬。
她最喜歡的遊戲是去追豆豆,其次是去追雷納德,再其次是跟雷納德“吵架”。但每次吵完她都會“哄”雷納德,有時候隻需要一個笑。
雷納德在她破殼的第二天下午就跟洪野斷言,“她完全知道怎麼拿捏我。我甚至懷疑她知道我特别喜歡她這張複刻你的臉,總會做一些你不會做給我看的表情。”
“……”這位道頓先生可能在帶娃第一天就瘋掉了。
…
草長莺飛。
在春天的第一場細雨中,沙沙永遠地睡去了。
洪野那天從異常不記得的噩夢中驚醒,天剛亮,鬧鬧還在嬰兒床裡睡得天昏地暗,旁邊一台護理機器人正在充電,一台“目不轉睛”地盯着它的小祖宗。
雷納德緊随着洪野醒了,注意到洪野的臉色不好,起身給洪野披了件睡袍。“做噩夢了嗎?”
“嗯。”洪野抓緊睡袍,皺着眉,轉頭看雷納德,“我感覺很慌。”
雷納德想要安慰他什麼,但視線越過窗外的時候掃過了一個景象,讓他頓了一下,他把視線移回去,仔細看了兩秒後,他看了洪野一眼。
“阿野,是沙沙。”
洪野的心髒頓時就“咯噔”跌了一下。
他們去到庭院,晨曦中,絲雨霏微。花樹抽出的嫩芽和欲放的花苞像挂滿的翠綠和淡紫的寶石。粗壯的樹腳下,那個洪野親手給沙沙編織的大窩裡,沙沙如睡着了一樣安靜地團卧着。
豆豆趴在窩邊,聽到動靜擡頭看過來,如煙的細雨打濕了它的皮毛,但它沒有甩毛也沒有亂動,隻是很低地“汪”了一聲。
洪野恍惚間甚至覺得它跟沙沙重合了。
“沙沙。”
洪野走到窩邊蹲下,伸手去摸沙沙被春雨打濕的皮毛,入手的卻已經是僵硬如木頭一樣的身體。
洪野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從眼眶裡滾了出來,失去的恐慌像是把他的心髒挖了一個洞。
雷納德為他撐着傘,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
洪野過了一會才收回手,聲音沙啞地說道:“我以為我已經做好準備了,我甚至都預演過它會怎樣離開。這裡,就這個窩裡,我也想過。因為我給它做好後,它很喜歡這個窩。
“可原來我還是會很難過。雷納德,它是我父母給我的禮物,跟其他禮物不一樣。我好像又失去了一次家人。”
雷納德用頭抵着洪野的額角,“阿野,沙沙沒有痛苦。它看到了你的孩子,也看到了你過得很幸福。”
“嗯。”洪野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他伸手摸了摸豆豆,豆豆用腦袋拱着洪野的手掌,又轉過去低頭去拱沙沙僵硬的腦袋。
“汪。”
洪野不知道豆豆能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它應該是理解的吧。
他們沒有把沙沙葬在這裡的寵物公墓,洪野決定帶它回帝都星,葬在他父母的旁邊。
在沙沙離開的第二周,麥麥被檢查出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生命在這個春天交替,生長,延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