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轎約莫行了兩刻鐘,外頭突然傳來高亢的“落轎”二字。
随着簾子被撩開,她牽住紅綢一頭走了出去,不同于侯府的熱鬧,國公府這邊十分安靜。
這個風口浪尖,想必也沒有多少人願意與國公府來往。
幸好沒有跨火盆這些習俗,走了一段路,跨過幾道門檻,便有喜婆将她拉住。
禮官念了長長的通贊,冗長瑣碎。
“一拜天地。”
高亢的聲音從堂前傳來,她隻得稍稍彎腰。
“二拜天地。”
她轉過身,再次彎腰。
“夫妻對拜。”
人生真是世事無常,打死她也想不到,居然有朝一日會和一個沒見過的男人成親。
“禮成!”
周圍響起恭賀聲,仿佛所有視線都聚焦在了她身上,蘇驕很快被扶進了喜房。
要不是這幾天積極鍛煉身體,還真不一定能撐過今天這麼多大工程。
直到房門被關上,一切歸于平靜,她稍稍撩開蓋頭,寬闊喜慶的房間并無第二人,屋外夜色漸深,桌上擺着許多茶點果子。
對于沈訣這個名字她也隻是聽說,能被勢利眼晉侯府挑中定親,自然是世家青年中的翹楚,不然也不會被挑去給太子做伴讀。
對方年紀輕輕更是當上了皇城司指揮使,要知道這可是皇帝的心腹,大理寺不方便幹的事,基本都是皇城司在幹,因此京中官員對其也是敬而遠之。
所有人都以為皇帝在給太子鋪路,誰曾想會發生這樣的事,太子謀反一事實在突兀,打的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沈訣與太子私交甚密,朝中皆知,是否會被牽連還不好說,蘇驕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被流放或者當姑子,沒什麼可怕的,隻要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實在是累的緊,她隻能靠在床欄上休息會,不知道她的體力還能不能堅持完圓房,第一次見面就要圓房,這個時代是怎麼做到既封建又開放的。
迷迷糊糊打了會盹,屋外傳來下人的見禮聲,她才忍着哈欠盡量整理好蓋頭。
随着房門被打開,一股寒風吹了進來,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沈訣一進來就看見了床前端坐的女子,身着繁重的金絲雲紋喜服,恬靜娴雅,大抵是害怕,茭白的指尖緊攥着袖口,瘦弱的身子不自覺輕顫。
他瞥了眼窗外的人影,徑直拿起秤杆掀開女子頭上大紅蓋頭。
一張精緻的面容映入眼簾,女子眉似新月,瓊鼻朱唇,脂粉妝點下多出一分嬌豔,半晌慢悠悠的才擡起頭,一雙明亮清澈的杏眼輕輕望着他,恰似受驚的小鹿。
蘇驕緊緊攥着袖口,柳眉輕蹙,差點沒忍住這個哈欠。
男子一襲大紅喜袍身姿颀長挺拔,朗目疏眉,此刻正直直的盯着她,墨色雙瞳反倒平添一分冷漠疏離,看着比外頭寒月還冷上幾分。
她幾乎以為自己餓出了幻覺,真沒想到自己未來夫君有這姿色。
可對方這是什麼表情?大婚之夜就想給她臉色看呢?
沈訣端來兩杯合卺酒,眸中依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隻是走個過場。
蘇驕垂眸順勢接過酒杯,然後輕輕抿了口,喉嚨被刺激不禁下意識咳嗽出聲,“咳——”
男人一飲而盡,放下空酒杯,餘光瞥了她眼,“你休息,不必等我。”
話落,人便邁出了屋子,門口的婢女皆是面面相觑,大氣也不敢出。
難不成晉侯府二小姐體胖貌醜?不然大人怎麼大婚之夜反而走了?
小茶緊張的看着男子消失的方向,立即進了屋子,心疼的上前安慰,“沈大人定是有公務處置,适才奴婢還看見有人來尋,沈大人說不定處理完公務就回來了,小姐切莫多心。”
整個京城,論姿色她家小姐也能拔的頭籌,怎會有男子不喜。
蘇驕指着頭頂的鳳冠示意她趕緊摘下來,今日種種流程已經達到了她體力極限。
走了就走了呗,這分明是給她下馬威,想把心裡的不滿發洩在她身上罷了。
拿女人來撒氣的能是什麼好男人,白瞎了一張臉,誰知道是不是秒男。
“今日之事,無論外人如何說,你都莫要與之争辯,做好自己事即可。”
她來到桌前倒上一杯溫水潤潤喉嚨。
小茶隻得嘀咕着點頭,她知道國公府不是侯府,今後小姐的日子恐怕隻會更難。
院中竹影晃動,夜半的書房還亮着燭火,本該在新房的男子手中持着封信箋,微光下立體的輪廓更添冷肅。
“隻有這些?”
黑甲侍從單跪在地,“他隻交代了這些,屬下不敢耽擱,便立即前來禀報。”
沈訣封好信箋壓在公文下,“扔護城河。”
黑甲侍從低下頭,“是。”
今日大人大婚,等子時過了他再動手也不遲。
“您……就如此出來,少夫人會不會不喜?”他支支吾吾看了眼男子。
他真不是故意打擾大人好事,隻是事情緊急,着實不能耽擱,不然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外頭晃來晃去!
沈訣餘光一瞥,屋外圓月皎潔,月朗風清,他出來也有一會了。
可他打了招呼,不算不告而别。
喜服的顔色過于紮眼,換了身衣裳,他才回到喜房。
可院子外頭已經熄了燈籠,屋内也不見光亮。
“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