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身體才剛好,莫要站在窗邊吹太久風,以免着涼。”
站在窗邊的宋韫枝自醒來後,發現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得好似永遠不會停一樣,連帶着衣服被褥都泛着梅濕潮氣。
對比于永遠都不會放晴的天,更讓她颦眉不展的是,“你說,我是你們口中那位大人的妾室,對嗎?”
“但是,我怎麼會做别人的妾啊?”這一句話的音量極小,若非不注意聽隻怕是要漏掉的。
把取來的纏枝水色外衫給夫人披上的明月對于夫人時不時的詢問,早已習以為常道:“婢子知道夫人自醒來後失去了一些記憶,所以一時之間才難以接受。但婢子很肯定的是,爺和夫人的感情極好。”
“若非夫人和爺二人真心相愛,夫人又怎會甯可為妾都要陪在大人身邊。這一次夫人昏迷了那麼久,大人更是衣不解帶的照顧着夫人。”
抿唇不語的宋韫枝聽着明月口中那個深情得像被下情蠱的自己,隻覺得格外陌生。
因為她的潛意識裡,就算她再愛一個人,也不可能會為了他當妾,但她說的話又那麼的真誠。
指尖收緊的宋韫枝擡起頭,秀氣的柳葉眉緊緊擰着,忽然有些緊張的問:“他何時會回來?”
“爺身邊的小厮不久前傳話,說今夜禦史台那邊有事要處理,爺今晚上恐怕不會回來了,說是讓夫人早點睡,莫要等他了。”
聽到他不會回來後,指尖松開的宋韫枝莫名松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丢失了一部分記憶的原因,她本身很排斥明月口中的那位爺,即她名義上的夫君。
要是有人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指定要指着她鼻子大罵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她的夫君不但是大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丞相,本人更生得風儀秀爽,貌若好女。
想到那人,臉頰蓦然泛紅的宋韫枝伸手摁了下眉心,擡眸間發現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便提議要到園子裡去走一下,否則一直待在院子裡,即使人沒病也得要悶出病來。
“夫人,爺說了在您身體沒有好之前不能外出。”明月見夫人臉色沉了下來,又道,“要是夫人實在想出去,不若等爺回來了,夫人問下爺?”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一次當宋韫枝想要出去的時候,總會被明月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擋回去。
她覺得自己根本不像是個姨娘,倒像是個被困在院裡的囚犯。
“算了,我不去了。”壓下心頭不悅的宋韫枝也不在看窗外的風景,趿拉着鞋子徑直往床上躺去。
人躺在床上卻是不見一絲睡意,就幹瞪着眼珠子望着床邊垂下的鵝黃色流蘇穗子。
其實自她醒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個月,她見到的人除了明月就是她口中自己愛得死去活來的那位爺,也是她的夫君陸淮,陸相,還有個灑掃院子的啞奴。
她問過明月,她是不是特别讨人厭,要不然病了那麼久,為什麼都沒有人來探望她?
明月的回答是,夫人忘了你是孤兒,跟随爺回洛陽後,之前的那些朋友們離得遠,夫人又不想讓她們擔心,所以并沒有告訴她們。
為何不讓她去給府裡的當家主母請安,則是因為老夫人并不同意陸淮納她入門,府裡其她妯娌因她身份低并不喜歡和她往來還常對她冷嘲熱諷,久了,她也不愛出門同她們打交道。
明月說的每句話都合情合理有理有據,但宋韫枝依舊覺得有哪裡奇怪,甚至是說不上來的牽強。
宋韫枝更好奇的是,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記憶到底是什麼?
要是能讓她快點恢複記憶就好了,她就能知道自己當初是為什麼尋死覓活的要當他的妾,雖說他長得是好看,但也沒有能讓自己當妾的地步吧?
明月在夫人要睡覺後,便端着托盤走了出去,出去後不忘對着守在院外的人低聲道:“看好夫人,莫要讓夫人出去了。”
明月端着托盤前往大廚房的路上,遠遠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低下頭就要匆匆離開時,那人忽然擡起頭,随後大步走了過來,“明月,你等等。”
明月隻得停下腳步,轉過身,“不知二爺喚住婢子,是有何事?”
不知多久沒睡,眼裡挂着一片血絲,胡子都沒有來得及打理的青年急切又焦灼的追問道:“我大哥什麼時候會回來?”
随後又看向她手裡端着的東西,“這些是要去送給誰的?”
“爺最近幾日都不得空,恐怕要過幾日才會回來。”明月頓了頓,才回,“這些是送給劉姨娘的,劉姨娘近日因病中胃口不佳,爺特意吩咐廚房多做些劉姨娘愛吃的。”
陸聞舟記得那位劉姨娘是大哥三月前納的妾,一向不近女色,連公主大膽示愛都不為動的大哥納那位劉姨娘入門的時候不知引起了多大轟動,那段時間連他朋友都明裡暗裡向自己打聽那位劉姨娘長什麼樣,才會入得了大哥的眼。
心有好奇的陸聞舟也見過那位劉姨娘幾回,生得面白唇紅,弱柳扶風得走兩步就會被風吹倒一樣。因着劉姨娘身體不好又時常病着,也不喜同旁人往來,久了,府上也漸漸忘了還有她那麼一号人。
又在聽到大哥不在家後,陸聞舟整個人瞬間籠罩在頹靡低迷的情緒中,又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我大哥有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嗎?”
“這個,婢子不知,大爺也向來厭惡婢子們打探他的蹤迹。”明月見他憔悴的模樣,不忍道:“婢子知道自己說話不好聽,但婢子仍是想要說一句,二爺已經找了那位那麼久了,也得該學着往前看了。”
往前看說着是容易,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宋韫枝本來不想睡覺的,但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眼皮直往下掉,等她反應過來想睜開眼的時候早已被敵軍搶占先機,害得她輸了個一敗塗地。
可惡,她下次一定不能被困意打敗。
等她醒來後,天已經暗了,有朦朦月色從半開的海棠花窗棂灑入,鋪滿盈盈一室。
“醒了。”低沉暗啞的嗓音剛落下後,一杯水就遞到了她面前。
握着茶杯的那隻手在清冷月光下泛着冰質玉感,骨指分明修長,虎口拇指根處綴有一抹殷紅小痣,似被人不小心用胭脂甩上的,說不出的绮麗妖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