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藏青短褐,撸起兩隻袖子,臂粗腰肥,滿臉橫肉的中年漢子,一手揪一個半大小子的耳朵,提溜着兩小子走進蘇家院門。
來人是臨水巷子的住戶李大東,家裡做的是豬肉生意,剛剛踏進院門,一股汗味夾雜豬肉的腥膻味,随風飄散開。
蘇隐和穆熙連忙起身,快步迎上前去,穆熙上前半步,“李大哥,這是怎的了?”
穆熙剛剛在鋪子裡,忙着招呼買藥草的客人,蘇祈跑得又快,她還不知道自己兒子被人打了。
“弟媳婦、蘇丫頭,這兩小子又欺負你家祈兒了,我帶他們過來賠禮道歉。”
李大東扯起兩個兒子的耳朵,兩小子“哎哎呀呀”叫個不停。
個子稍高些的是李大東的長子李六斤,手上提着一條巴掌寬手臂長、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耳朵通紅,他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地抽氣,将手上的肉往前送,“何嬸嬸,小子知錯了。”
穆熙偏頭,看向蘇隐,以眼神詢問蘇隐可知曉發生了什麼。
蘇隐隻知蘇祈挨了打,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蘇祈自幼沒爹,在藥香街和臨水巷子,時常被其他孩子欺負。
但蘇祈性子倔,受了委屈也不說,除非蘇隐和穆熙碰巧看見,不然都是蘇祈自個私下解決。
随着孩子們年歲漸長,陸陸續續去了私塾,學了道理,懂得是非對錯,欺負蘇祈的人就少了。
這些時日,蘇祈從私塾回來後,都在家裡念書練字,甚少出門玩鬧。
蘇祈小的時候,受了委屈都很少告訴兩位長輩,上了私塾,心裡有了主意,越發膽大。
蘇隐和穆熙時常問他,奈何,除非遇到他解決不了的事,蘇祈才會主動告訴她們,其他時候都是沒嘴的葫蘆。
穆熙之前還急得不行,擔心兒子打架受傷,直道不知這小子像了誰,性子頑固倔強成這個樣子。
後來,還是穆熙知道自個兒子不是會吃虧,會忍氣吞聲的性子,這才慢慢不去管他。
之前,孩子們玩鬧,都是孩子們自個解決,從來不會鬧到父母這兒來。
父母長輩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除非傷筋動骨,也不會輕易尋上門。
現在李大東帶着兩個兒子登門,穆熙着實吓了一跳,她剛剛還看見兒子能跑能跳,應該沒出什麼大事,怎的這麼大的陣仗。
蘇隐也摸不着頭腦,她回看穆熙,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管忠見她們立住不動,正想站起身,不遠處的廂房門就從裡面拉開。
管忠捋着胡子,安安穩穩地坐下,甚至給新太爺倒了杯熱茶。
蘇祈聽到外面的響動,直接開門出來,快跑到穆熙身前,雙手叉腰,微擡下巴,驕傲地看着李家兄弟。
“你們打了我,還說我沒爹,是石頭裡蹦出來的。”蘇祈氣得重重“哼”了聲。
“我才不要你們賠禮道歉,你們兩個就站在這不動,讓我打兩棍,再和我阿娘賠禮,我就原諒你們。”蘇祈朗聲道。
穆熙這才瞧見他嘴角上的傷,皺了皺眉,又聽到蘇祈說的這些話,穆熙頓時闆着張臉,面無表情地看着李家父子。
李大東爽快地點了下頭,“行!”
說完,李大東雙手一松,兩小子踉跄兩下,摸着通紅的耳朵,聳肩縮背,站在蘇祈面前。
蘇祈走到廊下,掄起廚房門邊的燒火棍,舞得虎虎生風。
李大東立即上前半步,伸手擋住兩小子,朝蘇祈正色道:“打可以,但可得先說清楚,這右手可不能打,打壞咯可練不了字。”
“咚”的一聲,蘇祈将燒火棍立在地上,左手叉腰,很大氣地點了點頭。
“好,李伯伯你放心,我肯定不打右手,下學前,夫子還布置了五張大字,他們交不了課業,夫子也饒不了我。”
得到保證,李大東就往後退了幾步,甚至順手推了下兩小子的背,“行,你打吧。”
兩小子被推得跌跌撞撞,擡起頭就看到蘇祈笑得露出大白牙。
棍子打在肉上,悶響不斷,兩小子扯着嗓子哀嚎。
李大東聽慣了殺豬時的慘叫聲,聽到嚎叫,冷笑兩聲,“還有臉嚎,欺負人的時候,怎的沒想想會不會被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