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錢穗都跟着孟期和曹大叔外出拍攝,從山裡到林間,再到燒瓷、燒盞的窯廠,充實忙碌,孟期一大半的時間,都捋起褲管都,赤裸着雙臂與各種瓷土為伴,甚至他們都極少能說的上幾句話。
晚上回了小院,孟期的生活更是精彩,和曹大叔談天說地,陪楠楠玩,逗的雪球滿院子跑,孟期,有着不同于他年齡的孩子氣,那是一種讓人着迷的活力和清澈。
“看什麼呢,這不是我嗎?”
錢穗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一側臉,滿眼都是孟期光潔的側臉,勉強穩住心神,将攝影機一扣,“你瞎?”
孟期笑着追問,“這不就是我嗎?”
忽閃的睫毛,仿佛要戳到錢穗的臉上,錢穗一躍而起,正色道,“我拍的是素材,你就是素材的組成部分。”
孟期點頭,“明白了,我就是工具人。不過作為工具人,我好像有點占地兒過大了。”
見錢穗臉漲的通紅,孟期這才不逗她,“送你的。”他從身後遞出一個盒子,送到錢穗眼前。
“杯子?”錢穗疑惑的看着盒子裡那個古銅色和黑色揉合的器物。
“是盞,九龍盞,建盞的一種,我親手做的。出窯以後,我看内碗底的圖案很像隻鳳凰,就想送給你。”
“鳳凰?這不是老鼠嗎?”
一時間,孟期分不清錢穗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半空中懸着的手也不知該收回來還是再挺一挺。
“聽說,很多人活着的時候做的東西不值錢,但是死後,他做的東西身價也能水漲船高。”
孟期多聰明,立刻就聽出錢穗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接話道,“誰說不是呢,你看我這樣又抽煙又喝酒的,估計也活不了多少年。要不您就先受累收着,看以後能不能換個改善房啥的?”
錢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說的也有道理。”
五天的出差,說長不長,有些根深蒂固的東西很難改變,比如錢穗還是對孟期很冷淡,可說短也不短,錢穗似乎不太抗拒和孟期接觸了,雖然這些接觸也主要以諷刺挖苦他為主。可心大的孟期依稀覺得,他們,似乎已經是朋友了。
“什麼?你要相親?”孟期驚呼,可随後一想,雷子二十七八了,也到了年紀,相親也不是個多大不了的事。“你跟我說,是想讓我請你喝個壯膽酒嗎?”
“不是,,”雷允航扭捏道,“我跟安晴說我現在一個人出來租房子住。我怕她要是知道我現在還跟我媽和外婆擠在一起,會瞧不起我。”
孟期不解,“這有什麼可瞧不起的呢?要不是你家沒地方了,我都想擠進去住,又有熱湯熱飯,又有人噓寒問暖,多好啊。”
雷允航神色一暗,“七哥,你不懂,你真的不懂……”
孟期見狀也沒再問,大抵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心裡的傷處都不盡相同吧。“所以,我能幫上什麼嗎?”頓了兩秒,“你不會讓我把房子借你吧?”
“對啊,七哥,你果然聰明!你放心,我不會說這是我的房子,隻說是我租的。”雷允航對孟期這麼快就領會自己的意圖,開心不已。
孟期指着自己烏七八糟,堪比回收站的屋子,“are you确定?不是我不想借你,是我怕人家姑娘看一眼就被吓背過氣去。”
“這。。。”雷允航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環視四周,确實略顯惡心。正猶豫着,房頂被浸了水的牆皮掉落,正砸在他腦袋上,白色的碎屑散在頭發裡,瞬間老了10歲。
“哎,算了,找個人來幫忙收拾下,勉強能看。”
雷允航眼前一亮,“對,找小甜,她那麼愛幹淨。”
孟期不幹,“拉倒吧,康小甜幹淨太過了,上次來我家就想扒我家牆皮。我請别人,這事你就别管了。”
一個多小時後,錢穗抱着一束百合站在了門口。
孟期眼前一亮,腦海中飄過幾個燙金的大字:名花傾國兩相歡。
錢穗告訴孟期,這房子能被毀成這樣,也是前所未見。除非推倒重建,否則想脫胎換骨是不太可能了。她隻能做到讓這兩間屋子乍眼一看,還算整潔。
雷允航的要求一直不高,當然是感恩戴德,欣然同意。
同是女人,錢穗做事的風格和康小甜截然不同。康小甜不管幹什麼都是風風火火,就算安靜的坐着吃東西,也像是之後為了工作和人幹架蓄力的。而錢穗,就算是登高整理亂糟糟的窗簾,也感覺優雅娴靜,輕飄飄的,能做掌中舞。
雷允航盯着錢穗,悄聲問孟期,“七哥,你是從哪找來的田螺姑娘,不對,這得叫神仙姐姐了。”
孟期捂住了雷允航的眼睛,“非禮勿視。”
雷允航覺得讓一個神仙姐姐來為他們收拾屋子,實在罪過,“我得請她吃個飯什麼的吧?”
“不用你請,我請就行了。”
“這不合适吧。”
“沒什麼不合适的,就這麼說定了,我請。”
房子終于被錢穗整理的像個樣子了。孟期也踐行了他的承諾,請錢穗吃飯。
“你的朋友呢?”錢穗問。
“哦,他鬧肚子了。”孟期神色泰然,仿佛方才把雷允航反鎖在洗手間,強迫他裝肚子疼得惡霸不是自己。
這是家淮揚菜,從湯到菜都很清淡,是錢穗一貫的口味。
“我知道公司附近有家江西的瓦罐湯不錯。下次有機會我們倆可以一起去。”
“不必了。應該沒有機會了。”
“别把話說那麼絕啊。”
錢穗x射線般的目光穿透了孟期,“除非你還有個朋友需要整理房子,又恰好到了飯點他也鬧肚子。”
孟期毫不退縮,“說不定還真有。”
錢穗不置可否,“那我也不去了。我又不是家政。”
“我朋友為了相親才想着借房子的,你很可能幫他解決了終身大事。一頓飯怎麼夠,怎麼也要七八頓吧。”
錢穗一笑,“那好啊。不過你先告訴我,你朋友是真鬧肚子嗎?”
錢穗這點特别不可愛,明明長了一張風花雪月的臉,卻偏偏木讷直白的像個燒火丫頭。孟期心口被她的鈍斧頭砸出了一道口子,依然沒有放棄,嬉皮笑臉的說,“等我們單獨吃了十頓飯之後,我就告訴你。”
錢穗沒想到孟期的臉皮比豬皮還難戳穿,起身道,“我要回家了,下午還要洗衣服。”
“我送你!”
孟期一踏進錢穗家的小區,就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之前,他就到過這個地方。還來不及多想,遠處有個老婆婆朝這邊喊,“穗穗,回來啦!”
錢穗暗叫糟糕,“孟期,你快走,快!”
孟期第一次看到錢穗那麼驚慌,“這是誰?”
錢穗苦着臉,“我姥姥。你快走,快,,,哎,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