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對姥姥說說話。”孟期道。
錢穗的嘴巴像是被黏住了,“我,我…”
孟期體貼的走遠了幾步,讓錢穗獨處。果然,錢穗的心靜了下來,她凝視着漸漸化為飛灰的紙錢元寶,輕聲念道,“姥姥,你還好嗎?”這句話仿佛解凍了冰封的湖面,無數處活水頂了上來,錢穗覺得這麼多天已經麻木的心終于有了複蘇的迹象。第一句話出了口,後面的便順理成章,錢穗細聲抽泣,訴說着想念和不舍,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語言真的可以釋放沉重,那換來的平靜是久違的輕松。
“把眼淚擦幹吧,待會風一吹,臉會疼。”孟期此刻回來了,遞給她一包紙巾。
錢穗順從的接過,“我們走吧。”
“還不行,現在那些紙還沒完全燒盡,萬一把火渣子被風吹到草木上,會有火災的。”孟期說着找來兩截樹枝,耐心的碾壓着還閃着紅光的渣灰,青白修長的指節在黑夜裡格外的醒目優雅。錢穗依在他身邊,明暗恍惚之間,偷偷望着他光潔俊美的側臉,孟期,确實是個極難得的好人,好到錢穗覺得,如果連他都不能領着自己走出這片迷茫的灰霧,那自己就真的隻能一輩子做個困獸了。
孟期拍了拍手上沾的浮灰,扶着錢穗,站起身。他将手上的樹枝扔進3米遠的花圃裡,說着,“我送你回去。”
下一秒,孟期僵住了,心髒砰砰亂跳,幾乎要從口裡吐出來。錢穗從身後緊緊的抱着他,孟期低頭盯着她交叉覆在自己胸前的雙手,腦中一片空白。
錢穗和孟期一回來,康小甜就立馬敏銳的覺察出不對勁。兩人目光交錯間,皆是面色绯紅。孟期走後,錢穗進房間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她見康小甜在一旁,羞赧道,“小甜,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過兩天就要搬走了,房租我會付滿這個月的。”
康小甜并不太意外,“恭喜你們兩個終于捅破這層窗戶紙了。孟期家采光不錯,就是不太幹淨,你搬走的時候,我送你兩瓶84,用的着。”
錢穗生來敏感,年紀輕輕經曆了不少變故,康小甜本來随口說說的話在她耳朵裡,似乎有了别的意涵,“小甜,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你覺得我們在一起合适嗎?”
康小甜也不傻,馬上意識到錢穗想歪了,“你别誤會。我希望身邊的朋友得償所願,過的幸福。孟期是個怎麼樣的人,我想你也應該很清楚了。錢穗,你吃過不少苦,相信孟期會好好對你。不過,孟期其實也吃過很多苦,就是他不喜歡說罷了,也希望你能好好對他。”
孟期和錢穗在一起後,有些不同了。而康小甜敏感的覺察到了這種不同。
“七哥,我空調好像壞了,你能來幫我修修嗎?”
孟期停駐了幾秒方慢吞吞的回道,“幹嘛找我?”
這話問的着實有意思,“你不是會嗎?再說現在修空調上門費就30,有現成的勞力,我幹嘛花這個冤枉錢。”
當初,在孟期剛和錢穗在一起後,與康小甜的相處就成了孟期的兩難。人非草木,毫無疑問,康小甜會是他一生摯友,是無比重要的人,可他又必須顧到錢穗的感受。雖然錢穗跟他說過很多次,并不介意他和康小甜的交往,小甜對于她來說,也是最要好的閨蜜。無論如何,朋友和戀人之間就是要泾渭分明,不然他遲早要傷到兩個好姑娘,而就在他決定在表面上淡化與康小甜這段在外人眼中稍顯暧昧的友誼時,康小甜來找他喝了次酒,她說,“七哥,在香港這幾年,讓我學會了一件事,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建立在一個人或是一件事上,分散開來才安全。這樣,就算其中一個塌了,我還是可以活的很好。人這輩子不就是這樣嗎,對得起親人朋友,也對得起自己。”
康小甜似乎意有所指,又仿佛隻是日常的感歎,孟期無所分辨,但他明白了一件事,康小甜比他想像的還要灑脫,她要的不隻是單一份情感,而是無時無刻,時時刻刻,都讓自己過的去。這份對生活的領悟和坦蕩,已經超過自己這種凡夫俗子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