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再提關于女朋友的事,一切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中午下課後回宿舍的路上,陳修成繞道去找林路讨錢。這半年來,他前前後後一共借了林路八百多塊錢都不見對方還,每次都是保證下次一定還錢,過幾天便不了了之。
陳修成這個月的生活費不夠了,這才急着去找林路要回來一些,豈料才剛看見他們一群人的背影,便聽到他們在議論吳進山,陳修成一時好奇便放輕腳步跟在後面聽了幾句。
起先聊的是友誼賽的事,說輸了可惜,後來有人提了一嘴“還不是因為吳進山”,以林路為首的幾個人便開始對吳進山在球場上的失誤展開聲讨。
一個說:“上次成哥燒烤聚會,我見過吳進山,他還信誓旦旦說有他在,輸不了,呵呵,我就笑了。”
另一個接話:“虧他平時一副不理人的樣子,我還以為很厲害,虛有其表而已。”
“看他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怎麼上場比賽那麼菜?”
“我看過他練習,比賽根本沒發揮出半點,肯定放水了。”
接着林路便像揭露内幕一樣,趁機說吳進山唯利是圖,一定是收了對面什麼好處,故意輸掉比賽的,并又把之前吳進山收他跑腿費的事拿出來說,為證這人見錢眼開。
他們說話毫不回避,行道上人來人往,也不知被幾人聽了去。陳修成無比惱火,沖上去就蓋了林路一後腦勺,罵開了:“有本事你去比啊,你怎麼不去啊?隻會馬後炮。”
林路突然被人從後面扇了一腦袋,向前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正要嚷嚷哪個沒長眼的推得他,便聽見陳修成罵人的聲音。
“人家至少能上場比賽,你連比賽的資格都沒有,瞎逼逼什麼啊。”
陳修成嗓門大,在宿舍樓下的綠化帶附近吵起來了,罵得整棟宿舍樓的人都聽得見。
林路被罵得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想要回嘴,剛脫口而出幾個字“那個吳進山……”又被陳修成當面推了一把,接着罵。
“一場友誼賽而已搞什麼陰謀論,你有病啊?”
陳修成和林路向來要好,幾人從未見他如此義憤填膺過,竟逮着林路往死裡罵,隻要誰敢幫林路回一嘴吳進山怎麼怎麼樣,他便要和對方拼命似的,把一群人都吓呆了。
“少說兩句,吳進山和成哥一個宿舍的。”認識陳修成的人多,有些在宿舍裡頭聽見聲音的都趕下來幫忙勸架。
林路不服氣,面紅耳赤地推開勸阻的人,吼起來:“他們兩個不是一直合不來嗎?”
眼見圍觀的幫陳修成說話的人越來越多,趙錫趕緊捂住林路的嘴,對他耳語道:“誰知道合不合得來,要真合不來,你以為以他們兩個的性子能互相忍着?不早翻天了。”便生拉硬拽地把人拖走。
雖然陳修成之前也經常跟林路趙錫他們吐槽吳進山,還偷偷給吳進山取外号,但今非昔比,現在他感覺自己聽不得别人說吳進山的壞話,輸球怎麼了,他照樣覺得吳進山踢球的樣子特别帥。
半途鬧出這事兒來,陳修成都忘記向林路讨錢了,甩開幾個還跟在身邊說好話勸和的同學便往回跑,而後又繞着學校裡的建築漫無目的地走了好幾圈,最後忽然心電感應一樣在動物醫學院後面的一個白色球形裝飾性建築裡找到了吳進山。
陳修成鑽進去的時候一隻橘白毛色的流浪貓還受驚從裡邊跑了出來,并在幾步路外拱起背部很兇地沖他喵喵叫,仿佛在叫嚣這個人類打擾了它的午覺。
“你怎麼躲這裡啊?”陳修成氣喘籲籲,擡手抹掉臉頰上的汗水,午後正是最熱的時候,他心情不好,在烈日下盲目地走了一段時間,熱得汗流浃背。
吳進山更驚詫:“你怎麼找來的?”
除了圖書館之外,這個秘密基地是吳進山最能享受獨處,安靜思考的地方,他向旁邊挪了一下,以騰出一小塊位置給陳修成。
這個圓形裝飾性建築是蓋在草坪旁邊的,從外面看隻有普通人等身高,一人一貓躲在裡面剛剛好,多一個人就空間擁擠了。
陳修成挨着吳進山而坐,憤憤不平道:“知道别人怎麼說你的嗎?”
“不知道,不是好話就不用複述給我聽了。”吳進山帶着耳機,面前擺着課本,似乎在複習知識要點。
陳修成不滿地瞪着他,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他們亂說話,你不氣?”
吳進山沒有摘耳機,隻是把音量調小一些,回過身,面向對方,思忖着說道:“第一,因為我的失誤導緻隊伍輸掉了比賽是事實。第二,有空多讀書,沒必要浪費時間在蠢貨身上……”
“什麼意思啊?用得着你在這裡跟我講道理嗎?”陳修成當即打斷道,他一點兒都不想聽吳進山說這些,大道理他又不是不懂,但他就是氣,而吳進山不在乎,無所謂的反應,顯得他多管閑事。
吳進山起先沒注意,還在理性分析:“他們說我,我也不會掉頭發,想說就讓他們說去呗,鬧得越大越好,到時一波全收拾了……”而後才瞥見陳修成愈發愠怒的臉色,立馬識相改口:“成哥好,他們壞!是他們壞!對!他們壞!”
陳修成即将爆發的怒火這才又稍稍平複,附和道:“對,他們壞!罵死他們!”
跟着吳進山一起罵了林路半個小時,陳修成的心情終于舒暢了些,就順口把林路欠錢的事也說了,還說自己本來是去向對方要錢的,被這事鬧得,給忘了。
吳進山這才告訴陳修成,那次聚餐他被麻小肉辣進廁所的時候,正好聽見林路躲在燒烤店的後門抽煙打電話,說賭博借錢的事。
“你怎麼不早說啊。”陳修成氣急敗壞,回想這半年林路頻繁借錢,他就覺得奇怪,對方家境不差,怎麼總是不夠生活費呢。
吳進山反問:“我怎麼早說?那時候你信我,還是信他?”
那晚回去的路上,他提醒過陳修成。他當時不知道陳修成借錢給林路,隻覺林路品行不端,不适合做朋友,也擔心自己說了後,林路反咬他一口,陳修成不站在他這邊該怎麼辦。
陳修成回不上話了,平心而論,他當時确實覺得吳進山自以為是,喜愛說教。
他短暫地為自己可能要不回來的八百多塊錢默哀數秒,而後自行開解說不定過幾天錢就會自動回到口袋裡。
注意力重回吳進山身上,陳修成瞄了眼對方面前的課本和手機界面上循環播放的“學習資料”,還以為吳進山在聽随堂錄音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