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閻将騰出手來将房門掩實,這才又看了眼付媛身後的茶幾,“當心。”
付媛如夢初醒,眨眨眼,看着腳下破碎的茶具,又擡眼看向單閻。
單閻也無辜地朝她蹙了蹙眉,眼裡仿佛在說“都賴夫人”。
面前的付媛自然看得出他眼裡的話,也無奈地笑笑,朝他點點頭,好像在答“怪我怪我”。
兩人整理好了情緒和糾纏不清的衣帶,這才喚金枝進屋灑掃。
付媛坐在床榻上晃晃腳,抿着嘴不敢與金枝對視,仿佛她是哪個做錯事的三歲孩提,“辛苦了金枝,這麼晚了還要你進屋收拾......”
“夫人折煞金枝了,這是金枝該做的。”她點點頭,環視了一周,确認地上沒有遺留的碎片這才準備欠着身告退。
“我不是說這個......”付媛原想解釋些什麼,卻又覺得這樣的話說出來實在奇怪,便又将後半句咽回肚子裡。
金枝:?
看着門被金枝緩緩帶上,單閻才輕笑着擡眼看付媛那滿臉窘迫與桃紅,沒禁住誘惑伸手掐了把臉頰。
付媛噙着一雙淚水未泯的淚眼,又擰眉癟嘴,一副要再次哭出聲的模樣,撲到單閻懷裡。
單閻的手輕柔地撫摸着她後脖頸,像是抱着嬰提似的反複掃着她的脊背,明明想着自己當真沒有力氣哄這位嬌滴滴的發妻了,嘴上卻還是全憑習慣一句接一句地撫慰:“好了好了,為夫在,不哭了。”
眼眸被淚水沖刷後,仿佛變得明亮了許多。熹微的燭光映照在她紅彤彤的臉上,活像個雨後新摘的新鮮桃子,十分可人。她朝單閻眨了眨眼,又垂下了腦袋,雖沒說話,手卻還是緊緊地攥着單閻的袖子。
單閻不急不惱,亦倚靠在床邊,饒有興緻地看着付媛臉上的神情變化。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閑情逸緻了,好像回到了新婚的時候。
付媛的臉上一會兒變得通紅,一會兒又垂下兩滴淚,攥在手心裡的袖子早已皺成了團。
單閻并不知道她的内心到底在糾結些什麼,可依舊耐心地候着,由着她支支吾吾地張張嘴,半晌說不出話,又無奈地合上。
他沒急着打趣平日巧舌如簧的夫人怎在這個時候犯了難,隻是一直靜靜地雙眼微阖,緊緊地握着她有些失溫的手。她攥着衣袖的指節開始有些泛紅,單閻便又撥弄開她的指頭,替她輕輕揉撚。
等到她那隻手慢慢地回過溫了,開始變得有些暖和,他便知道,她應該想好了,便又撐着腦袋擡眼看她。
“夫君...我...”付媛輕咬下唇,怯生生地擡起眸。
單閻輕聲應答,“怎麼了?”
“我...”她好像又有些犯難,眉頭再次緊鎖。
然而那緊緊蹙起的眉,很快又舒展開。
“我餓了。”她嘿嘿一笑。
單閻眨了眨眼,笑容僵在了半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餓了。”她又重複,難堪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都怪夫君方才氣鼓鼓的,我還以為生我的氣呢,都不敢多吃兩口。”她越是嘀咕,音量便越低,頭幾乎要埋到單閻的懷裡。
單閻輕笑地點點頭,“好......好啊,怪為夫,都怪為夫。”
他原以為她要坦白一切,誰曾想她攥着袖子琢磨了半天,隻為了道一聲“餓”。那口堵在胸口的氣被提氣後像是一瞬間便洩了出去,他甚至說不出什麼埋怨的話來。
他隻想敲敲付媛的腦袋,看看裡頭裝的都是些什麼!
單閻無奈地撚了撚自己疼的厲害的眉心,又伸手輕輕彈過付媛的腦門,應了句:“真拿你沒辦法。”
付媛扯扯嘴角,并不敢笑出聲來,隻打量着起身穿衣的單閻。見着他臉上的神情并無愠怒,這才又壯着膽子央了央他衣袖,明知故問道:“生氣啦?”
系衣帶的單閻回眸看了眼付媛,瞧她那怯生生地抿着下唇,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拗了拗她鼻尖,這才應道:“沒空生氣,為夫還要給家豚覓食。”
付媛原以為自己這般糾結過後,又說着肚子餓了,單閻會生氣到極點,卻沒曾想他隻是坐起身在她面前無奈地穿衣,心裡又是一陣喜滋滋的蜜意。
“喜歡夫君。”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原來喜歡是不需要過多的糾結與衡量的,而她現在才發覺。
她自顧自地笑着自己的愚笨,後知後覺地看見單閻臉上浮現的笑意,又張惶地替自己找補,埋頭在單閻的胸口,反複念叨着:“好餓好餓好餓”,仿佛這樣就能蒙混過關。
單閻看着懷裡掩耳盜鈴的付媛,更是笃定了自己的耳朵并沒有聽錯,隻是這丫頭羞得要将頭埋進地裡了,這才寵溺地失笑,搓搓她腦袋,“知道了知道了。”
付媛挽着單閻的手,直像個攀在粗壯樹幹上的蝼蟻,寸步不離。她每嚷嚷一句“好餓”,單閻便不厭其煩地應一句“知道了”。仿佛付媛嘴上說的是“好餓”,又好像是“好愛你”。
但在單閻心裡,那大抵上也沒什麼差别。他雖然常常弄不明白付媛的心思,但她一貫的恃寵生嬌與怕羞是十分好懂的。
入夜後廚房雖未完全熄了柴火,卻也隻剩零星的幾塊肉湯熱在鍋上,備着以便主人家餓得急了應不時之需。邊上的蒸籠摸上去還有些燙,單閻掀開裡頭是幾塊吃剩的糕點。
他用手邊的布隔着熱将籠屜裡的糕點放到桌上,又接着低下頭像在找些什麼。
付媛眨眨眼,信手抓起單閻剛拿出來的糕點塞得嘴巴滿滿當當的,這才擡起眼看單閻在垂着腦袋探找。她嚼了嚼,兩個腮幫子鼓鼓囊囊的,艱難吞下,在口中騰出些空缺來,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夫君不是讓我吃這個嗎?”
“...”單閻聞聲擡起頭,看了眼付媛手中的糕點,又看了眼活像隻松鼠的付媛,搖了搖頭,“為夫新學的白糖桂花糕,不吃了?”
“吃!”付媛趕忙将手中還沒來得及塞進嘴巴的糕點放回桌上,乖巧地坐到牆沿下的木凳,擦了擦嘴巴,反複撲閃着她那發光的雙眸,又重複了一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