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耍她!
顔憶雲又洗了一遍澡,換上了她的白色阿拉伯長袍,将自己包成了個白白糯糯的湯圓,縮在天鵝絨的躺椅上,解雨臣默不作聲的給她吹幹了頭發,胳膊上、臉上滿是她的抓痕。
他的手機一直在振動,解雨臣拿起手機挂了電話,回了個短信最後關了機,扔在了客廳的桌子上,坐在她面前的桌邊依舊沉默的低頭看着她,沒有表情,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顔憶雲看着他胸前的那片血,終于決定不逃了,“情窦初開的年紀,你是怎麼知道自己喜歡上一個人的?”
聊這個?他情窦初開的年紀是最崩潰的時候,哪還顧得上喜歡什麼别人,能搞懂自己就算不錯了。
她似乎也不是在問他,又自顧自的回答了起來,笑的很不好意思,抱着膝蓋把臉埋了進去,“我是因為流鼻血,第一眼看到那個男孩子的時候,我就流了鼻血,我以為那就是喜歡了。”
又有一個男孩子!!解雨臣放在腿上的手指蜷了幾分,剛才他為什麼要控制,真應該随了自己。
“不過……後來才發現不是,因為從那開始我經常會有規律的流鼻血。小的時候大冬天不小心掉進了冰窟窿裡,被救的時候時間太長傷了身體,烙下了體寒的毛病。”
她現在說起來很輕松,解雨臣查過她病曆,搶救室待了一天,病危通知都下過了,愣是給她扛過來了,ICU又躺了一星期。冰裡泡那麼久,她這也算奇迹了。
顔憶雲停頓了一下,目光閃爍,接下來這句話對她來說太殘忍,連講出來都覺得不公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個母親。”
“我知道……”,解雨臣心裡松了口氣,他早就知道,如果這就是她躲着他的理由,他會狠狠的揍她,讓他白白受了這麼多的煎熬。摸摸她的頭發,無限惋惜的說到,“可惜了我這天賜的基因了,不過想想以後沒人跟我争寵還是挺不錯的,你眼裡隻能有我了。”
她聽了反而沒有釋然,絞着手指,眼神更加憂慮的看着他。解雨臣心裡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前面這些都隻是她的勸退,他要是在這步退縮了也就結束了,可他要是跨過了這一步……接下來的事情才是他真正要面對的。
“你要不要聽個故事……”
解雨臣搓着手指,隐隐有些不安,這想必是那最後一個故事了。
三國時期,村子裡降生了一個特殊的女孩子——伊爾哈,之所以說她特殊,是因為她出生的時候眉毛頭發皮膚都是雪白的,當地人都說是雪神降世,是大吉的征兆,其實現在看來就是白化病,古代人醫學常識還沒達到而已。
伊爾哈後來當了野薩滿,無師自通的有了神靈附體的技能。村裡有事的時候她是神,都求她占蔔、祛災、醫病,沒事的時候又當她是異類,都躲的遠遠的,害怕她瞧上自己一眼,就會攝走自己的靈魂。
“一個小女孩,别人都怕你、敬你,沒有朋友,遠離家人,她會多孤獨,”顔憶雲的眼裡說到這裡也帶了些痛楚,倆人都在彼此眼裡找到了些許的共鳴,“她有時候也會恨自己的特别。”
有一天村裡來了個漢人——淩甯,身軀凜凜,相貌堂堂。收藥材的中原人,在村裡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的,挨家挨戶的找當地老鄉收貨,但他似乎更喜歡跟老人們聊天,打聽些奇聞異事。見到伊爾哈的時候驚為天人,從未見過如此冰雪麗影之人,她聖潔的就像天山頂簇的那捧雪。他誇贊她的特别,絲毫不畏懼她,每天都要來她的屋外,給她講一講外面的風土人情,這些都是未知的新奇世界。對一個懵懂的少女來說,這些溫暖的相處都是緻命的吸引。
時光總是飛逝的,淩甯走了以後,伊爾哈就開始無時無刻不在窗外,翹首盼着他再來。花開了又謝,雪化了又被覆蓋,他從未給過她任何的承諾,她卻癡心的一等就是兩年。
淩甯斷了一隻手臂,人也憔悴了許多,眼裡的星星墜落了,他不在是兩年前的春風,卻依然吹動着伊爾哈的心湖。原來他回去以後遇上戰亂,好不容易斷臂逃了出來,這才來重拾藥材生意苟活于世。
“要是有那些摸金校尉的一半本領,找個古墓什麼的,我就可以謀個一官半職,帶你看看外面的世界,”說的人随意的如門前的落葉,聽的人亮了眼入了心。
伊爾哈有一枚銅鏡,從未拿出示人過。師父傳她的時候說過,這個銅鏡可以請到天神問靈,但洩露天機是要遭重罰的,上一個使用它的人最後瘋魔成了惡鬼,每天活在恐懼裡。
愛情的魔力總是讓人無所畏懼,以為自己是世間無所不能的。伊爾哈在月圓之夜用銅鏡召喚了烏希哈,銀絲飛散,雪光灼了她的眼,她也找到了那傳說中的聖泉。
“紅色的杜鵑花海中,淩甯拿到了它和地圖,”顔憶雲舉着她的玉镯,顔色糯糥毫不起眼的它,卻讓那麼多人奮不顧身過,最後讓自己得了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她淺淺的笑上卻是一雙黯然的眼睛,解雨臣攬過她的手,緊緊的握在了手心。他看到的杜鵑花是黑色的,她怕的是這個吧,不管是什麼,他們一起來面對吧。
血色染紅了她的白發,如雨般墜落在那片花海裡,伊爾哈以為這是天怒的懲罰,轉頭卻看到銀白的刀刃染血,淩甯那猙獰的臉在狂笑。
他罵她怪物,罵她癡心妄想,她不過是顆謀權的棋子而已,随便敷衍幾句,真是好騙。他低估了一個癡情女子心如死灰的恨意,伊爾哈說烏希哈告訴她這裡還有另外一個更大的秘密,她一直守在這裡的秘密,淩甯要是肯在她耳邊說句愛她,就告訴他那是什麼。
那句用命換來的“我愛你”裹着他倆一起跌進了聖泉底,那麼的悲戚決然。
今天的月亮好圓,今天的花好美。
她一生向善,卻活在這冷漠的世界裡,她隻是想要那麼一點點的溫暖,做個尋常女子,有人知她冷暖,噓寒她半世時光,最後卻落得這般模樣。
她好恨,她恨上天給了她這樣的容貌,卻又讓她窺見了愛情的美好。
“她以靈魂為交換,用銅鏡召喚地獄最殘暴的惡魔,詛咒戴這個玉镯的女子,能得到世上最純淨的愛,亦在愛最濃烈時化為毒劍,刺破所愛之人。兩人靈魂永不埋葬,墜入無邊地獄,嘗遍惡魔的獠牙,為愛而生,為愛而死。”
杜鵑花海一夜全黑,天神接受了她的祭獻。
一滴淚滑下,終于說出來了。這是她逃了十幾年的詛咒,她怕去愛一個人,她怕自己是那把刺出的利劍。每次害他陷入險境,每次他帶傷回來,她都怕是自己沒收好心裡的愛意,引來的惡魔。
解雨臣的眼裡閃爍着一股無法遏止的喜悅,牽起她的手腕将她帶入了懷裡,雙手緊緊箍着她的腰,再也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兩兩相望,眸間碎滿溫柔的星光,他話語間滿是小心翼翼,就像突然得到心儀已久的東西,那種驚喜的不敢相信,“你說……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