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扯下了她的手,臉上特别不開心:“跟我在一起很見不得人嗎?”
“……”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顔憶雲拉着解雨臣又往花園裡緊走了幾步,周圍人少了點,這才松了口氣。看着面前那闆着的臉,連忙哄起他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現在不是應該低調點嗎?這樣不會被你那些對家們發現,免得又出什麼事來”,拉着他那滿是繃帶的胳膊,心疼不已,“我不想你再因為我受傷了。”
“真的?”解雨臣嘴上還在逞強,眼睛追着她要肯定答案,眼神倒是柔了不少,欣喜滿眶。
“真的,真的,”顔憶雲看看時間,有點着急起來,“我來不及了,我今兒還有事兒,沒别的事兒你自己回好不好?”
“我送你。”
顔憶雲猶豫了一下,解雨臣立馬明白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好好好,那你帶打車錢了嗎?”
拍拍褲子口袋,她得意的仰着頭:“放心,從肖哥那搶了點,回家是夠用了,”早上打上車才發現除了手機身上什麼都沒有,還好樓下保安大哥平常混的熟,這才沒打霸王車。
“……”,你怎麼不想着朝我開開口?解雨臣看着那跑的飛快的背影,她可真是什麼不行,逃跑第一名。
四合院裡,顔憶雲抱着那陳釀看看表,還好還好,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她扶着膝蓋彎腰大口大口的喘氣,大滴的汗珠往她的鼻尖彙集,多虧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練習,不然門口那百米沖刺根本跑不下來,的哥都快被自己催的以為出人命了,猛踩油門。
實在是今天這人惹不起,惹不起。
“小賴呆、小賴呆,擺鼻的很……”,石桌樹上一陣翅膀的撲騰聲音,這熟悉的音調。顔憶雲直起身子,拿起鍊條上的銅勺,逗趣着。
“來啦~”,旁邊廚房門裡探出一個人來,花白的頭發看起來很精神,講起話來中氣十足,嗡着耳朵。他拿起圍裙擦了一下手,“馬上就好,你跟它再玩會”,說完又關起了廚房門,剛飄出來的香味兒,立馬又散沒了。
顔憶雲扯着那小葵花鳳頭鹦鹉的翅膀,“再罵!!在罵一聲!!我聽聽,快點兒~。”
“哎吆,人家好痛,小壞蛋,淘氣鬼,走開……走開……哎呦……”,這一聽就是學的隔壁孫阿姨,江南女人,嬌滴滴軟綿綿的語氣。
“不要這個,要聽剛才的,小賴呆……小賴呆……”,梳梳它那抹黃色的鳳尾讨好着,然而一點效果都沒有,每次都這樣,讓它喊它偏閉嘴,讨厭的很。
“待會就讓魏叔把你紅燒了,哼~”,顔憶雲抱着那壇酒去了主屋,娴熟的移了飯桌在中間,擺好三副碗筷,開始幫忙上菜。
魏叔看着桌上那副空碗筷良久,最後豪爽的舉杯跟顔憶雲碰了一下,“都在酒裡了”一飲而下,這爽朗的做風跟他那學究派的長相可是真超大的反差。
任何一個人,第一次見魏叔都猜不對他的職業來,實在是個斯文人,誰會想到他是個圍着火爐轉的廚師。
顔憶雲還記得第一次見魏叔是在她七歲的時候,那時候的她身體剛剛好轉一點,整天呆在屋子裡悶悶不樂,也不理窗外的那些小朋友們的邀約。那天正好趕上過年廟會,外面敲鑼打鼓好不熱鬧,外婆看不下去她那蔫蔫的模樣,就把她包成了個棉花糖,夾着她就出去湊熱鬧了。
那是外婆第一次來北京過年,看什麼都很新鮮,都覺得新奇。顔憶雲還那麼小,反倒像個看破世事的小老太太,皺着眉頭啥都不感興趣,問什麼都搖頭不要。
看舞獅看的入迷的外婆,一回頭卻發現顔憶雲不見了,立馬彪悍的搶了一個攤販的喇叭,爬上了攤位的頂棚,喊着她的名字四處搜尋起來。那時候的民風淳樸,一聽說孩子丢了大家都幫忙找起來。好在外婆打獵多年,眼神練得極好,沒一會就發現不遠處那白乎乎的一團,飄在一個叔叔的肩膀上,傻愣愣的沖她揮着手,開心的不得了。
原來這孩子也會笑啊!
她有多久沒見過這孩子笑了,不對,應該是從她來的時候這孩子就沒笑過吧,不是在病床上閉着眼,就是在玻璃窗前皺着眉。外婆說那時候她就想,這孩子的心得多重啊,她那小身闆受不受的了啊。
小孩子看大人就隻能仰頭看手和大腿的年紀,那時候人們的着裝又都差不多,也難怪她搞混錯把魏叔當成了爸爸。外婆趕到的時候魏叔正在着急上火的玩飛镖,戰績慘不忍睹。原來顔憶雲拉着他要那個最大獎的小白狗玩具,一雙圓溜溜的無辜大眼,盯的他沒了脾氣。
外婆三下兩下一次就赢了個滿堂彩,消滅了全部氣球,魏叔從此對這個剽悍的女人欣賞有加,開啟了漫漫長征的追求之路。
雖然叫她外婆,可她年紀并不大,四十過半而已,魏叔也是四十出頭模樣,一人拉扯着孩子長大,剛把兒子送進了大學,按說各方面都很合适的人,外婆卻是怎麼着都油鹽不進的不松口。
急脾氣的魏叔遇到外婆化成了繞指柔,真是街坊鄰居從沒見他那麼好脾氣過。不理就不理吧,大的不行就從小的下手,天天借着顔憶雲生病體弱的借口,變着花樣的送吃的。還别說,這宮廷菜系的名廚,愣把顔憶雲養的一天天胖了起來,也把她的嘴給養叼了,越來越嫌棄外婆做的飯,恨不得天天長在魏叔家裡蹭飯吃。外婆也不惱,按着市價全部折現給她定期在魏叔那裡交夥食費,不收就不許她再去。
後來懂事以後,顔憶雲不止一次的問過外婆,魏叔挺好的,她是不是因為自己所以一直沒答應他。外婆每次都摸摸她的頭,說她以後會懂的,顔憶雲隻能每晚默默抱着大白狗跟星星唠叨,大人們都好難懂啊。
好在不晚,顔憶雲現在懂了,不是那個人好不好,而是他來的時候心裡沒了落腳的地方。從她跟解雨臣的體質來看,自己肯定比他走的早。到時候一定要提前給他找個老太太,這樣跳廣場舞的時候,也可以有人跟他一起轉圈圈。
房門的珠簾響了,顔憶雲正大口嚼着紅燒肉,她看看魏叔,難道還約了别的客人?趕忙放下了筷子,自己太不禮貌了,不等客人到齊就動筷子了。
“沒事,不是外人,”魏叔又仰頭灌下一口酒,好像在給自己加油鼓氣。
顔憶雲連忙起身,隔壁的孫阿姨端着一盤涼拌皮蛋走了進來,看到她和藹的笑笑,那一身荷香的旗袍,走出一路的夏意香氣。
“坐吧……坐,街坊鄰居,别客氣了,”孫阿姨将那盤菜放到魏叔面前,顔憶雲連忙去給她加了副碗筷,這時候她才明白,今晚這生日宴是什麼由頭了。
自己太粗心了,桌上的菜,早已不是她每年來常吃的那幾樣了,她都沒注意到,紅燒肉的口感也不是平常的味道了。
魏叔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對面的孫阿姨眉頭擰了起來,他讪讪地笑了,沒了豪情氣派,看起來挺心虛:“生日那,高興!破例一回。”
“雲朵啊,來,”魏叔舉杯敬她,顔憶雲連忙也給自己斟了一杯。
“今兒魏叔生日,當着她的面,”看看那副空碗筷,“想跟你說件事兒。你魏叔等了這麼多年,也守了這麼年,過了大半輩子了,眼看黃土埋到腰了,覺得是時候放過自己了,這你孫阿姨,今兒起喊魏嬸吧。”
白酒是真的辣,燒的她胃難受,差點嗆出了眼淚來。出租車上看着街邊景色刷刷刷的往後飛逝,她知道有些事也随着時間消逝了。這對魏叔來說是好事,守着個念想這麼多年,也是該放下了,以後時光終于有人可以溫暖他了,隻是以後再也不能給他送酒了吧,孫阿姨……不……她魏嬸,看見了還不得把她攆出去,隻是希望那小白欠抽鹦鹉活的久點,還能聽到外婆再罵罵她。
顔憶雲在門口的墊子下翻了好久,就差扒開那一簇一簇的絨線了。鑰匙那?明明在這的,難道放花盆底下了?
也沒有……
她站着确認了兩秒鐘不是自己喝醉了沒看着。
夜裡十點……一身酒氣……難道要去喊林阿姨起來?她還在猶豫着門就開了,解雨臣從裡面拉她進來,随手關上了門就要開燈。
黑咕隆咚憑空冒出來吓的她酒醒了一大半,反應過來後抱着解雨臣抵在了門上,“别開燈……抱抱……”
“一會兒就好……”
“喝酒了?”解雨臣收回了手摟着她,莫名有點緊張。
她又喝酒了!!
顔憶雲點點頭,發現忘了太黑他看不見了,又補了一句:“一小杯”,帶了點拖音聽起來有點像撒嬌,她又抱了抱解雨臣:“因為開心。”
“……”
她下巴點在解雨臣的胸口,黑暗裡隻有眼睛閃着光,望着他。解雨臣又開始有種不安感,這種感覺隻在顔憶雲喝完酒以後才出現,他從來都料想不到她下一步要出什麼招,每次還都能氣的自己抓狂。
果然,顔憶雲的亮光閃了閃,帶着酒氣又劈着了他。
“解雨臣,你喜歡什麼樣的小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