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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檸已經許久沒有夢到以前的事了。
剛分開的那一年,她隻要一閉上眼,就是韓窈在雨中撐傘盯着她看的樣子。
“你不要我了。”
夢裡的陸晚檸總是啞口無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随後韓窈就朝她走近,握住陸晚檸的手,兩人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一下子用力捅進韓窈單薄的身體裡。
雨水都泛起血腥氣來。
在斷斷續續的雨聲中,平靜卻快要破碎的,“那就殺了我吧。”
“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
每到這裡,陸晚檸就會驚醒,随後沉默地把自己捂在被子裡,半阖着眼直到天明。
不過或許是被這些折磨了太久,後來她就不做夢了,眼前隻餘一片漆黑,麻木得像是丢了魂。
“活不下去”。
以前韓窈時常把這幾個字挂在嘴邊。
陸晚檸稍微多看别人一眼,她都能敏銳地察覺到,随後什麼也不說,隻是晚上睡覺時,會把陸晚檸抱得比平時更緊。
陸晚檸怕熱,悶得要出汗,下意識就推開她:“我呼吸不過來。”她說的是實話,韓窈快要把她勒死了。
随後韓窈就會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着她。
“她好看嗎?”她笑着問。
“誰?”
“白天的女孩。”
白天見的人多了,陸晚檸根本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一臉茫然。
但也正是這樣的反應取悅了韓窈,眉梢眼角的陰霾散去幾分。
“過來。”
韓窈輕聲命令。
“親我。”
不管多少次,陸晚檸都會渾身僵硬,猶豫着不敢動。但韓窈很有耐心,多久都能等下去。
直到陸晚檸終于敗下陣來,往另一側湊過去,飛快地在韓窈臉上啄了一下,試圖蜻蜓點水離開,韓窈的手卻提前按住了她的腦袋,不讓她走。
“不是這裡。”
陸晚檸力氣可比韓窈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大多了,想掙脫是輕而易舉。
可稍一動彈,韓窈就會說,“疼。”
哪弄疼了?!
“就是疼。”
韓窈也主動湊過去親她,吻落在額頭、臉頰上:“讓我親,我就不疼了。”
陸晚檸臉比發燒還要燙,羞得閉起眼睛避開她的視線。
可韓窈還不許她閉,把冰涼的左手放在她眼皮上,“睜開。”她知道陸晚檸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人。
這種态度甚至都稱不上撒嬌,因為韓窈的口吻總是淡淡的,隻靠着眼波中蕩漾的那一點渴望又柔軟的光讓陸晚檸心軟下來。
陸晚檸敗下陣來,無奈地睜開眼,笨拙地回應韓窈的吻,聲音含混不清,斷斷續續:“為什麼……總要親親抱抱,你又不是小寶寶。”
“我是啊。”韓窈一邊說着,一邊理所當然開始做惡劣的事。
還是那樣,陸晚檸隻要一動彈,稍稍碰到韓窈,她就直勾勾地盯着陸晚檸說疼,顯得自己被欺負了一樣。
被欺負的到底是誰啊?
陸晚檸死要面子,不管被怎樣擺弄,都不喜歡出聲,甯肯把自己嘴唇咬出血、咬到眼睛紅得像兔子,都不肯服輸。
韓窈在這方面不強迫她,隻是耐心凝視着她的臉,睫毛垂下漂亮的陰霾,然後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替她将嘴角的一點血迹抹掉,舌尖一舔而淨。
“甜的。”她笑着說,“檸檬是甜的。”
然後不肯錯過陸晚檸每一個細微的反應,不論是眼睫顫抖,呼吸急促,還是臉色愈來愈紅,如閱讀詩集一般,逐字品嘗,仔細咀嚼。
韓窈還喜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從鎖骨開始一點點種花,最終變成盛放得沒有邊界的玫瑰。
陸晚檸覺得自己就好像她的玩具,被擺弄成喜歡的樣子,無力反抗,旋即聽着韓窈在耳邊說,“我們一輩子都要待在一起。”
“……”
“下輩子也要。”韓窈微笑着,用左手握住陸晚檸的手腕,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不同于陸晚檸輕易燃起的溫度,她的皮膚總是冰冰涼涼的,摸起來像黑曜石,看上去又白玉無瑕。
“不然我活不下去的。随時都會死掉。”她一遍一遍地呢喃,“别看别人好不好。”
“眼裡隻有我就夠了。”
可是陸晚檸覺得自己才是要死了。被韓窈弄死的。
她側身,試圖逃去關旁邊的台燈,又被韓窈一把拽回來。
黑暗中,陸晚檸再次把嘴唇咬出了血,仰頭隐約看到韓窈的長發垂在一旁,露出一側纖細的脖頸,脆弱得像一折就斷的花,卻偏偏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
“答應我不看别人。”
“……”
“答應我。”
“……”
韓窈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總能等到她屈服。
“……答應。”
這種事情,什麼時候結束從來都不是陸晚檸說了算的。
直到筋疲力盡,韓窈才從她的睡衣下把沾濕的右手抽出來,用床邊的濕巾擦幹淨,随後再度緊緊抱住陸晚檸,把腦袋貼在她的肩上。
陸晚檸沉默許久,說:“這樣是不對的。”
“哪裡?”
“哪裡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