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的台階很髒,白色的裙擺稍不留神就要觸及地面。在被弄髒之前,陸晚檸下意識幫韓窈提住了裙子。
韓窈垂眸怔了一下,微微笑了:“謝謝。”
她好像隻會這樣笑,弧度恰到好處,從不露出牙齒。很優雅,可算不上真實。
陸晚檸忽地生出一點錯覺,那就是她們好像是朋友了……算了,想什麼呢。
夜幕剛剛降臨時就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許多小攤的推車密密麻麻彙聚在一起,攤主們一邊吆喝,一邊沒忘了警戒城管的到來,有種随時準備跑路的架勢。
陸晚檸帶着韓窈,熟門熟路地來到了賣蛋炒飯的位置,卻在看到招牌的那一刻如遭雷擊——漲漲漲價了?!
她震驚地問:“阿姨,怎麼變成8塊了?”
“不漲價沒錢賺!”阿姨洪亮的一嗓子穿過煎蛋的“滋滋”聲,“給你們用的都是最新鮮的食材,再不漲價要虧死了。”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兩塊錢難倒陸晚檸。她現在身上隻有16塊,難不成全拿來買蛋炒飯,然後帶着韓窈走回去?
一番心理鬥争之後,她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那要一碗吧。”
阿姨很快把蛋炒飯炒出了鍋。小攤旁邊有簡陋的座位,陸晚檸端過去,放在桌上,非常艱難地把它推向了韓窈那邊。
“吃吧。”她說得很簡短,因為再多幾個字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韓窈看着那碗油乎乎的、撒着蔥花的炒飯。
“你的呢?”
陸晚檸苦惱道:“不知道今天會漲價,錢不夠了。”
韓窈說:“我有。”
她披着的外套裡似乎有一個小錢夾,裡面裝了幾張卡。在她拿出來之前,就被陸晚檸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低聲道:“别,揣好,這裡小偷很多。”
尤其她們是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韓窈的穿着打扮又不像是會在這裡出現的人,已經有不少路人經過時施來一撇。
“而且這裡隻收現金的,帶卡也沒用。”陸晚檸示意韓窈往裡坐坐,自己則警惕地監視着韓大小姐的口袋,堅決杜絕有人小偷小摸。
她咽了口口水:“你先吃,要是有剩下……我再吃兩口。”
陸晚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謙讓,在學校裡她護食得不行,沒有任何人可以搶她的零食。可如今自己餓得都前胸貼後背了,卻能硬生生忍住,把那碗飯讓給韓大小姐。
唉。
可是下一秒韓窈又将炒飯推了回來:“你吃吧。”她眨了眨眼,“你不是餓了?”
“我都說了請你吃了……”
還沒說完,做蛋炒飯的阿姨就淩空扔了一個塑料勺子過來:“别磨叽了!一起吃不就行了!”
陸晚檸下意識接住,撓撓頭發,忽然“撲哧”一聲笑了。
是哦,她怎麼沒想到。
時間過去太久,蛋炒飯是什麼味道其實早就已經記不清了。
還留在記憶裡的,隻剩下夜市熙熙攘攘的煙火氣裡,近在咫尺的韓窈眉眼彎彎,對她抿唇而笑。
……
包間内,現在的韓窈也近在咫尺。
鼻尖幾乎要貼着鼻尖,似有如無的幽香纏繞,根本無從逃避那雙澄澈的眼眸裡蘊含的——愛?還是恨?又有什麼區别。
手機震了下,大概是周雪兒又發消息來催了。陸晚檸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如果再不回複,雪兒出于擔心,可能會來找她的。
得先穩住韓窈。
可她剛要開口,耳朵卻倏然被一口咬住,“唔!”
韓窈不光咬她的耳朵,還咬她的頸側,留下一個個濕熱的咬痕,如嫣紅的花順着脖頸綻放。
陸晚檸不怕疼,但極度怕癢,癢得幾乎快要受不了,身後是牆避無可避,那就隻剩下推開韓窈這一個選項。
可偏偏韓窈又說疼。
到底哪裡疼了?
陸晚檸幾分惱怒,手指因此稍稍顫抖。
自己還想在韓窈面前掌控主動權,可是過了這麼多年,韓大小姐隻要一個“疼”字依舊能讓她束手束腳,什麼也不敢做。
真是沒出息。
“夠了。”她隻能低聲斥責,“你是小狗嗎?”
這種話韓窈根本不會在意,聞言隻是一聲輕笑落在陸晚檸耳邊。
“我是狗你是什麼?”她饒有興味,“狗玩具?”
其實陸晚檸知道韓窈更像貓。
貓咬人的時候是不疼的,但貓科動物舌頭上帶着倒刺,一旦獵物想要抽離便會被牢牢勾住,随後在皮膚上摩擦出一道道帶血的痛意。
“就算是狗也不能亂咬人,你多大了,三歲嗎?”陸晚檸聲音冰冷,染着薄怒,“你來這裡幹什麼?”
電腦的在線會議裡還播放着項目經理滔滔不絕講述的聲音,這場臨時的加班也終于來到了盡頭:
“感謝各位的時間,我們可以結束會議了。”
還沒等陸晚檸做什麼,韓窈就随手替她扣上了電腦,發出“啪”一聲響。明明什麼也沒說,隻是柔柔地盯着陸晚檸笑,卻叫她心裡發毛。
韓窈眼睛眯起來時最像貓。
當然,不是那種好脾氣任人揉捏的小貓咪,而是那種随時伺機而動給人一爪子的。
“檸檬,我已經盡量給你時間了。”韓窈不疾不徐道,“可是我的耐心很少。我好像要快要生氣了。”
她依舊那樣平靜:“三天内我要聽到你的答案,這不是在和你商量。”
“你!”陸晚檸氣急,她想起之前咨詢過周雪兒的話,“你給的那些條款根本沒有法律效力,就算我簽了也代表不了什麼,又能怎樣?”
“在你我之間有效就夠了。”
韓窈慢慢說。
她的指尖勾着陸晚檸的領口,重新将她拉近。
“至于我能怎樣,你不是最清楚嗎?”
就在此時,門外适時響起了聲音:“晚檸,你在哪兒呢?”
周雪兒見她離開太久,又不回消息,電話也不接,忍不住出來尋找,碎碎念叨,“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她看到這間上了鎖,便重重敲了門,“有人嗎?晚檸,你在嗎?”
韓窈嘴角又綻出笑意,學着周雪兒的語調,輕輕咀嚼那兩個字,“晚檸。”
“所以,你要怎麼做呢,晚,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