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外，定遠公府的小厮、侍婢，腰間均系有紅帶，府牌之上挂有紅綢，侍婢提着籃子四處撒喜糖和散錢。

賀琅缙走出府，翻身上馬，身/下烏黑發亮的馬兒打了個響鼻。

手掌摸向“烏蹄”，賀琅缙在一片吹落打鼓聲中道：“你也想去見她，是不是？”

烏蹄是先前老國公送賀琅缙的一匹馬，陪他上過戰場，很通人性。

烏蹄許是聽見主人的話，輕輕揚起前蹄，搖動尾巴。

賀琅缙掌心放在烏蹄的頭上：“我們一起，把她帶回府中。”

……

謝晚泠天不亮就被沈瑤嘉從床榻上拉起：“阿泠，快些起身，要來不及了。”

昨晚上謝晚汿定要拉着謝晚姝，在她房中和她說話，姐妹三人鬧了大半宿才睡了過去。

再來一次婚禮，雖說一切如舊，可終究還是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

謝晚泠看向妝台上，放置的那頂價值連城的鳳冠。

饒是她見過再多的好東西，也沒見過這等絕美的鳳冠，上頭鑲嵌的寶石顆顆碩大，在光下散着不一樣的色彩，實乃上品。

謝晚泠被按在妝鏡前上妝，柔荑不自覺的摸向鳳冠上的流蘇。

府中侍奉許多年的嬷嬷，正替大小姐絞面，看見大小姐手上的動作，笑着說上一句：“老奴在府中多年，自認為見過許多珍寶，不想那是還沒看見這頂鳳冠。”

确實好看。

謝晚泠自幼就喜歡寶石，如今看到這樣一定寶石鳳冠，如何能不喜歡。、

嬷嬷和侍婢們手腳麻利，替謝晚泠擦完胭脂水粉，而後扶她起身，穿上瓊星坊多位繡娘趕工而成的喜服。

上面巧妙地用渾圓珍珠綴出花樣，陽光下泛着淡金色，掐着謝晚泠的纖腰，把她襯得格外豔麗。

沈瑤嘉看着妝鏡中謝晚泠的模樣，眼角含淚走出房門。

周嬷嬷追出去時，便見自家夫人，擡眼看向天上。

枝鵲，你可看見自己女兒出嫁的模樣？

周嬷嬷才靠近，沈瑤嘉便把臉上的淚水擦幹：“瞧我，忘了大喜的日子，不能哭的。”

原來那麼小的孩子，竟可以長得這樣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竟然到了要嫁人的年紀。

沈瑤嘉坐在廊庑之下，倏然想到謝晚泠小的時候。

回回下課，她總是興高采烈地跑進院中，由着嬷嬷擺弄她白嫩的小手，替她換衣裳，而謝晚泠則是用脆生生的語氣，和自己講起今日學堂的趣事。

譬如大哥哥又做得一手好文章，謝晚汿今日竟睡着了，真不知夜裡頭在做些什麼。

沈瑤嘉認為這一生，她已經經曆太多的事。

從前隻是富豪謝家的太太，後面提心吊膽看着夫君替景承帝招兵買馬，到了上京，又要不失面子，和各個世家的夫人談論交際，甚至聽到無數的傳聞。

可從來沒有，這樣失落的時候。

馬上這院子就要變得空落落的，她的阿泠，也要嫁給别人了。

“母親，”謝晚泠戴好鳳冠，小心翼翼的走至沈瑤嘉的面前，“我舍不得你。”

沈瑤嘉刮下謝晚泠的鼻尖：“不許說這些傻話。”

謝晚泠握住沈瑤嘉的手，輕聲道：“我會時常回府看母親的。”

沈瑤嘉心都軟了一大塊：“時常回府，隻怕别人還以為賀五待你不好。”

謝晚泠想起賀琅缙的惡劣行徑，他就是對自己不好，前世她可從沒為了告狀，專門回娘家。

“但阿泠，”沈瑤嘉牽住謝晚泠的手，無比鄭重的說：“倘若賀五對你不好，你隻管回府告訴阿娘。”

謝晚泠眼淚蓄滿眼眶，還沒落下淚，院子門口就傳來柔和的女聲：“母親和妹妹說什麼悄悄話，今個是好日子，可不興掉眼淚。”

不大好意思地站起身，謝晚泠輕聲叫了句：“大嫂嫂。”

陸纭馥輕聲說：“原是不該打擾母親和妹妹，但外頭啊，今天的新郎官可已經到大門口，一個個難題，正等着他呢。”

賀琅缙被謝晚泠的大哥，謝靖擋在門外：“我知你騎射武藝，詩詞作畫樣樣皆通，但我妹妹自幼和算盤打交道，你可能撥個算盤給我們看看？”

謝靖太為難人，也十分考驗賀琅缙。

謝晚泠手上有瓊星坊，賀琅缙會打算盤，也願意，就是在為謝晚泠長臉。

賀琅缙回的從善如流：“這是自然。”

接過旁邊人遞來的算盤，賀琅缙隻在一炷香内，就算清楚所有的賬，交給大舅哥。

謝靖負手于身後，朝旁邊站了一些。

陳栩延沉默寡言地站在門口的位置，陳栩延被自家夫人勒令，定要給賀琅缙一個下馬威，他早先就已經想好。

沉冷開口：“若隻有三千精兵，敵方卻有一萬人，你該如何，赢下這場仗？”

他這問題一問完，門口站着的人都忍不住說：“陳将軍，這是什麼問題，好歹也出個難些的。”

賀琅缙卻擡手說：“落子無悔，說出的話也無悔。”

他無奈笑笑：“諸位行行好，實在是我，等的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