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努力撐起了頭,像是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隻不過不是為了與彤棠交流,而是為了給她呲了個牙。
看起來兇巴巴的。
好歹可是前天剛治過傷,昨天剛附過身的交情啊,怎麼一夜過去,這就翻臉不認妖了。
不過也有可能是這小孩壓根就沒認出她,都聽聞魚的記憶隻有七秒嘛。
彤棠有點悲傷,但是手動把她的嘴閉上,實在有點吵:“啊啊,不告訴就不告訴,啥時候想告訴再說哈,我不着急的,哎,我問問别的,你是淡水魚鹹水魚啊?你還記得我昨天下鍋的那條魚嗎?它的鱗片我還存着點呢,你要不瞧瞧,不會是你老鄉吧?”
小鲛人一邊呲着牙,一邊認妖,好像回憶起了一點記憶,把牙收了回去,但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睜着雙大眼睛,歪腦袋的看着眼前人。
看起來天真無邪,還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小鲛人不答話,彤棠隻好又找了個話題:“唉,你尾巴怎麼樣了啊?”
彤棠嘿嘿一笑,不知何時将指尖壓在了鲛人尾骨斷裂處,黏膩的血液從指縫溢出。
“都說鲛人恢複力驚人,我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不需其他,這血肉便可自己修補,不過要是骨頭斷了,好像……”
小鲛人見彤棠有了動作,立馬躬起了身子,防備地道:“姐姐,你要幹什麼?”
但這次彤棠沒有接她的話了,隻是迅速起身,鲛人下意識掙紮,卻隻感到一陣巨大威壓,竟是動彈不得。
懼意仿佛是天然,從骨子裡發生出來的一般……
小鲛人身上的鱗片炸開,卻被彤棠壓制住,而後聽見了顯得分外溫柔的聲音:"忍着點,可能會有點疼,但相信我,這會是一條完美的尾巴……"
彤棠将頭上的白玉簪子拿了下來。
頭發散落,青絲根根根分明,白玉發簪接觸到小鲛人的斷尾,發出了道柔和的光芒,接着慢慢地融化,滲透,最後化作了鲛尾骨的一截。
小鲛人的斷尾處鮮血淋漓的傷口被一層薄薄的光膜覆蓋,新的血肉沿着尾骨開始生長,但這個過程恐怕并不舒服,因為小鲛人在不停地掙紮。
彤棠垂着頭,被陰影遮擋,鲛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沒聽見她再多說些什麼。
剛剛掙紮了番,耗了許些力氣,小鲛人勉強地擡起頭,撐着口氣斷斷續續道:“為何……幫我……為何……你會有這發簪?”
彤棠擡起頭,笑了聲:“什麼為何?本妖看你可憐,想幫就幫了,那有什麼為什麼。”
鲛人望了她一眼,又垂下腦袋,枕在自己爪子上,小聲嘀咕:“騙人……那簪子既然可以修複我的尾巴,我會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嗎?你既然有這發簪,就一定與我有關系。”
“呀。”彤棠按了按她的頭,“看來我本事還可以,尾巴修複的不錯,能講這麼大一串話都不帶喘氣的呢。”
她随意撣了撣裙擺上的灰塵坐下,語氣帶着幾分感慨:“說實話,我确實與你有幾分關系,隻是時間太久,初見你時,我差點都沒認出來。”
小鲛人望着她,見彤棠眼神黯淡了一瞬,雖然這情緒變化轉瞬即逝,但她還是試圖安慰:“别傷心,也許是年紀大了,記性不佳,很正常的。”
彤棠:……
謝謝啊,這安慰讓她更傷心了。
小鲛人恢複了些力氣,還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問彤棠道:“那你是誰啊?”
彤棠眯起眼睛一笑,總算開始問她了,她貼近了小鲛人:“在問别人之前,不應先告知自己名字嗎?我之前都問過你了,你卻完全不理我。”
彤棠一手扶額,悲痛萬分道:“太讓妖心寒了。”
“我……”小鲛人心虛,卡殼了,于是開始用剛長出來的尾巴啪啪拍打地面。
“我叫洛凝,鲈魚。”
鲈魚?!
彤棠心道不好,不斷告訴自己,已經化形的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
這可是關系妖品的問題!
口水!要争氣啊!
然後就聽見洛凝補充了句:“海鲈魚,姐姐,你嘴邊亮晶晶的是什麼?”
哦,海鲈魚啊。
彤棠歎了口氣,也松了口氣,擦了擦嘴角,“沒什麼,不用在意。”
洛凝睜着僅有一隻的一隻大眼睛問彤棠:“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饕餮,你也可以叫我彤棠,至于我你的關系,之後會知道的。”
彤棠望着洛凝,空蕩蕩的眼眶那裡太過醒目,彤棠不知她是怎麼失去的那枚眼珠的,正如彤棠也不知道為何,當時自己在允許她附身的情況下,洛凝還會又失去魚尾。
要不要現在就帶她離開,将魚藏在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