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朝那人喊道,枝葉将愣在原地的兩人卷起,又抛向了一旁,幾乎是同時,混雜在他周身的水滴如箭般射出,打在了剛剛那兩人所在的位置。
“謝謝大人……”
那兩人心有餘悸,水滴射出的密度和數量不多,也并未瞄準緻命處,不像是奔着奪命來,而是更想讓人失去行動的能力。
若非謝昀,他們現在已是動彈不得。
剛想道謝,身後的水滴卻是不打算給這個機會,立馬又發起了攻擊。
謝昀隻得繼續抽劍抵擋,而幾招的餘間中對身後的兩人道:“不用謝,快走!立馬找樊瑾老天師來!”
倆人互相摻扶站起,道了聲好,往前望了眼,卻被謝昀現在的模樣吓了一大跳。但他們制止不了這種暴亂,在這裡幫不上忙,還可能會拖後腿,不便多問,隻得先行離開。
謝昀喘着氣,抹了抹唇邊溢出來的一縷血絲,身上有幾處淤青和裂口,這還是饕餮放水後的結果。
彤棠志不在此,也沒起殺意,不算嚴重,而對他最為危險的,是身上被水流打穿的幾個細小孔洞,出自當時僞裝成琏邢的那隻鲛人之手。
這些水流穿透性不強,但對付沒有防禦能力的人來說再好不過。
孔洞雖小,若是施術者想要沖緻命處而來,可輕易奪人性命,即便不瞄準或是打偏了,隻要能穿透,便會流出很多血,失去行動能力。
洛鏡有些意外,這個年輕的天師剛剛為了抵擋她和彤棠,明明被水流擊穿了那麼多次,竟然還能如此活蹦亂跳。
隻需片刻的喘息,眼前人再一次拿起了手中的劍。
腳下的枝葉随着他一路蔓延,水流擊穿身體,血液噴出,立馬又會有新生的嫩綠枝芽從身體裡抽出,堵住傷口,縫補血肉,拼湊撕裂。
洛鏡将自身分成了許多個小水珠,從水滴裡,外界是扭曲的,謝昀的面孔亦是如此,拉伸變化,連揮出的劍都是彎曲着。
劍鋒朝水流劈去,水束看似柔軟無害,撞在金屬上,卻生出了刺耳的聲響。手中的劍抖着,水花分成了無數細小的支流,從謝昀的身側擦過,又在他的身後再次彙聚起來,調轉方向,再次襲去。
水流的分散與彙集在轉瞬之間,他沒有時間反應,身體再度被洞穿。
血水順着衣服緩緩往下流,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有些站不穩,水流收據在空中,洛鏡觀察着謝昀的狀态,并未放下警惕,直覺告訴她,這年輕的天師并非是個好解決的人。
鮮明的綠色自血紅的傷口處蔓延開來。
他又再次提劍擊向了水花,洛鏡擡手準備反擊,謝昀卻是控劍停在了空中,止住了動作,而後在空中旋身一轉,朝着反方向奔去。
他身上的血液并未完全止住,滴滴嗒嗒,落在地上,連成一片血紅的串珠,好像無論被洞穿多少次,隻要不是一擊斃命,謝昀都能制造出回環的餘地。
洛鏡不想下殺手,隻是想讓他喪失行動能力罷了。
真是難纏啊,怎麼打都還能動,洛鏡心想,簡直就她自己一樣。
洛鏡本是不打算傷其性命,她克制着内心被那笛聲驚起的殺戮之欲,隻是想讓謝昀失去行動的能力。謝昀一路上分心乏力,難免被水流所傷,但腳步卻并未減慢分毫。
彤棠穿梭在監天司的地界内,那幾個天師聯合設下的陣法還真是有點東西,彤棠本不以為然,卻還是感到了阻力,她不得不承認之前自己小看了這些人。
不過總體的計劃并未被打亂,一切都正常進行着,她距離監天司内的石室越來越近,笛聲在她的腦海裡鳴奏,愈發響亮。
周圍的場景在她眼中扭曲變化,仿佛是草木皆兵。離那幾個天師設下的陣法越遠,所受到的限制也就越小,彤棠的速度不斷增加。
像是一片黑色的雲狀墨水,勾勒在司中的園林之間,她在其中不斷穿梭,離長廊的位置也越來越近。
途徑廊旁的一片屋室,彤棠心中想去破壞的欲望不斷增長,黑色覆蓋着甲片的尾巴在蠢蠢欲動,隻需輕輕一揮,以彤棠的力氣,這一片房屋都将化作塵土。
她斜着掃了一眼,屋室内幾乎已經無人,大部頭都出去應付洛鏡帶來的緊急情況,樊瑾仍未動作,因而又無人跟的上彤棠的速度,于是成了現在的局勢。
這片廊後就是石室,彤棠壓下了笛聲帶來的燥亂思緒,轉頭收回了目光,卻在此時,眼角餘光在靠窗而不起眼的屋檐之下,落出一片淡紫色的衣擺。
那人悠然坐在屋内,似乎桌前還擺着幾盞茶水,似是聽見了窗外的動靜,她仰頭将茶飲盡後,擡頭望了眼窗外,與正收回視線的饕餮四目相對。
彤棠一愣,透徹的金色眸子裡映出了熟悉的面孔。
樊瑾眯着眼,紫色的瞳孔正對着饕餮,她放下了茶水,一隻手正支着頭,笑着望向了彤棠。
仿佛隻是一個尋常的午後,在悠然的飲茶間遇見了許久未見得了老友,于是相視而笑。
彤棠晃神了一瞬。